十枪谈（1）国外名枪印象之FNFNC
对于一名自动武器专业的学子而言，接触各种各样的枪械自然是一门必修课。如今，笔者已经是自动武器专业的博士生，在长达8年的求学生涯中，大概接触了美、英、法、德、俄、比、中、瑞、日、奥等十几个国家的40几款枪械。笔者是一个爱枪的人，自然对枪有说不尽的心里话。为此集中谈一谈接触过的10款印象深刻的国外枪械。本期首先介绍比利时FNFNC步枪。
◎采用折叠枪托（上）与固定枪托的FNC，这两种FNC都是标准枪管型，经过了一定改造
记得笔者在中北大学读本科时，一直对枪械展厅内的几支枪无法释怀——这几支枪可是中北的宝贝，平常就放在展厅的玻璃柜里面，谁都不让动。笔者在中北读了4年本科，生生没找到机会把那几支枪拿出来“大卸八块”，FNFNC步枪正是其中之一。这一直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因此，当笔者有机会接触到FNC时，自然少不了把玩一番。
在讲述笔者和FNC的故事之前，我们先回顾下FNC的基本知识。
FNC诞生于70年代末期，由比利时FN公司设计制造，是一款发射5.56×45毫米小口径枪弹的突击步枪。
FNC步枪没有采用当年风靡一时的无托设计，而是一款传统的有托枪，整枪设计中规中矩，没有较为突出的优缺点，也没有太多引人眼球的设计。FNC的自动方式为导气式，闭锁方式为枪机回转闭锁，供弹具为北约标准的STANAG弹匣，容弹量为30发。其发射方式有单发-3发点射-全自动3个模式可以选择，可谓是十分的全面。
常见的FNC步枪有标准枪管型和短枪管型两个型号，标准型更为常见。FNC的枪托也分为固定枪托和折叠枪托两种，其中，折叠枪托的FNC要更常见一些，固定枪托则十分少见。其中，标准型FNC全长为997毫米，枪托折叠后为766毫米，空枪重为3.85千克，枪管长度为449毫米。
在FNC诞生的70年代末期，世界各国都在大规模换装小口径步枪，FNC可谓是生逢其时。而FNC的前任——FNFAL步枪销量颇好，在西方国家认可度很高。作为替代FAL步枪的接班人，FNC本应该有着不错的销量。然而事与愿违，FNC的销量平平，仅仅装备了瑞典、印度尼西亚等少数几个国家。
由于销量不大，FNC步枪的知名度要远远低于同时期的奥地利AUG步枪、法国FAMAS步枪，甚至不如瑞士的SG550系列。在“枪”星璀璨的1980年代，FNC属于那种不怎么亮眼、较为冷门的枪械。此外，由于FNC步枪外形不怎么显眼，它在军迷中的“存在感”也比较低，很多人都不太了解这款枪械，事实上，出身名门的FNC拥有着FN的经典设计。
虽然名气小了些，但FNC到底是出于FN公司之手。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的FN公司可谓是如日中天，其设计的枪弹、机枪相继成为北约的标准枪弹（SS109/M855弹）、标准机枪（“米尼米”机枪和MAG机枪），坐拥“两枪一弹”，是当时最为成功的枪械公司。其取得的历史成就，至今都未能有其它枪械公司超越。
因此，笔者对FNC这款“名门闺秀”自然不敢怠慢，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当时，笔者同时拿到了FNFNC、德国的HK33、美国M14、M2卡宾枪4款枪。由于时间有限，笔者首先接触的是HK33和M14这两款世界名枪，但它们给笔者的印象很差——重心都很不好，都是前重后轻的“货色”，拿在手里就像拿了一个大铁锤，根本没有现代枪械的手感。
当笔者接触到FNC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重心相当不错，终于不再是一款前重后轻的“大锤”枪了。当然，作为一款有托枪，FNC的重心肯定无法和95式、AUG之类的无托枪相比。
作为一款欧美枪械，FNC还是比较“胖”的。众所周知，枪械的“三围”就是它的长、宽、高。其中，枪长是一个相对“不说谎”的参数，一款枪的纸面长度，和它的实际观感长度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枪宽、枪高则是两个“不老实”的参数。枪械的外形比较复杂，统计枪宽和枪高时，往往只统计最大值，这就导致了枪宽、枪高两个参数的严重失真。
一般而言，欧美枪械普遍要比国产枪“胖”一些，比如AUG就相当宽，而M14整体上非常巨大，格洛克17手枪也是如此。对于笔者这种个子不高、手掌娇小的人来说，一款枪胖不胖、握持起来是否有臃肿感，是相当敏感的。FNC作为一款欧洲枪械，自然也是一如既往地比国产枪械“大一圈”，但“肥胖程度”可以接受，不像M14、格洛克17那样让笔者受不了。
作为“微胖”的代价，FNC还有一点小重，但这种轻度“超重”体现得并不明显，勉强可以接受。笔者发现，FNC的超重可能和它的机匣设计有关——FNC采用了和M16步枪类似的上下机匣设计，其上机匣为钢板冲压制成，下机匣为铝合金切削加工。对于现代枪械而言，如果采用了类似于M16步枪的上下机匣设计，为了减重，设计师往往会拿机匣这个“大块头”开刀。比如我国的03式、美国的M16都使用质量较轻的铝合金制作上、下机匣，以求减小枪械总重，而一些材料过硬的厂家，还会使用塑料制作下机匣（下机匣一般受力较小，对强度要求低），比如FNSCAR就是如此。
FNC的上机匣则由钢板冲压制成，并且钢板还比较厚，而不是81式、AKM那样的、相对比较薄的钢板，这就导致了FNC上机匣颇为“强壮”。作为“肌肉男”的副作用，重量大也就不可避免了。但FNC的铝制下机匣又十分“薄弱”，在重量上“扳回一局”。其实，在当时的欧洲，用冲压钢制作机匣的不止是FN一家——瑞士的SG550步枪也是冲压机匣，并且上、下机匣均为冲压制成，在结实的同时，整枪也相当“够分量”。
总之，FNC让人印象不错，笔者准备继续拆解FNC，把内部机构一窥究竟。在拆解之前，笔者常做3件事来“感受”一款枪械，那就是慢慢拉动拉机柄（枪栓），试试上膛的“手感”。再缓慢释放拉机柄，感受一下自动机（枪机组）的运动是否顺畅。而后扣动扳机，试一试扳机感怎么样。如今，FNC的扳机感已印象不深，但是手拉拉机柄的这个过程却十分深刻。
对于一款枪械而言，用手拉动拉机柄向后，并慢慢释放拉机柄这个过程，可以明显感受出枪械的自动机运动是否顺畅。一般而言，自动机运动越灵活、越顺畅，代表着自动机机构设计合理、动作有力、加工水平也往往比较高超，相应的，武器的可靠性也会越好。用一个比喻的话，自动机就像是枪械的心脏，越灵活，枪械的心脏跳动就越有力。
为了提高枪械自动机的灵活性，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做法。有的国家选择提高枪械的加工水平、降低摩擦阻力。有的国家选择对自动机进行精心设计，拿出最优的力学和结构方案，保证传动有力。而在一些民间市场上，则特别崇拜高品质的润滑油。在笔者接触的所有枪械中，笔者都进行过慢拉并慢放拉机柄的试验，其中，国产的95式步枪是最顺滑的，而56冲、81式则处于第二梯队，比95式略有差距，但差距不大。AUG、M16（美国原产），是那种“手感很差”的存在。而HK33/G41，则属于“放弃治疗”、手感一塌糊涂的那种。
至于FNC，笔者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当时笔者同时把玩了HK33、M14、M2卡宾枪、FNC4款枪，并对每款枪都进行了慢拉慢放拉机柄的试验。当时，笔者能明显感觉到，FNC的内部机构，运动非常顺畅，拉动拉机柄的过程非常顺滑，虽说和95式有差距，但大致和56冲、81式相同，远远好过AUG、HK33、M14。这种流畅感，不禁让笔者对FNC的设计高看一眼。
而后对FNC的拆解过程也是一帆顺利。FNC的不完全分解过程没有什么奇难怪的地方，对于笔者这种身经百“枪”的人来说，自然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分解过程中，有3个细节非常有趣，笔者和大家共享一下。
其一是FNC的活塞筒设计十分有趣。一般而言，采用导气式自动原理的枪械，有很多都设计了气体调节器，可以调节导气量。当环境恶劣时，加大导气量，增大自动机的动作能量，有助于提升可靠性。在环境良好时，减小导气量，降低自动机的动作能量，让自动机不那么“暴躁”，有助于提高精度。我国的81式、95式，国外的HK416A5、FNSCAR，以至于最新的HK433，都采用了带气体调节器、导气量可调节的设计。
一般而言，气体调节器是一个可以转动的小零件，其本身体积很小，比较不显眼，各国的设计大多都是如此。但很显然，FNC是一款“不走寻常路”的枪械——设计师把整个活塞筒都设计成了气体调节器，调节导气量时，转动活塞筒上的凸起到不同位置，就可以完成调节。
当时，笔者被这种设计给惊艳到了——以前笔者见到的气体调节器，体积都很小，这次终于见到了一个特大号的。细想一想，这种设计是十分合理的。一般而言，主流的、常见的、小体积的气体调节器，很容易丢失或者漏装，但FNC的“巨型”特大号调节器显然没有这个毛病——只要射手视力正常，想必都不会把这么大的活塞筒（气体调节器）漏装。
其二，FNC步枪有一个配合枪榴弹的、能折叠的小表尺，可以方便竖起/放倒。对于如今的军迷而言，枪榴弹已经不多见了，大家更为熟悉的是类似于M203之类的枪挂榴弹发射器。但在FNC诞生伊始的欧洲，枪挂榴弹发射器并不流行，传统的枪榴弹反而更为主流。因此，FNC上设计这个小表尺也很正常了，类似的设计，在FAMAS步枪上也能看到。
其三就是FNC的自动机了，狭义一点讲，也就是FNC的枪机和枪机框。不出意外，FNC的枪机和枪机框与95式步枪十分相似，，果然，甚至可以说是高度相似——95步枪自动机上，那个位置有个斜面或者凸起，FNC十有八九也有，并且大小、位置大同小异。因此，以前网络上流传的“95步枪=FAMAS的壳+FNC的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在笔者看来，这句话改成“FAMAS的壳+FNC魔改、大改芯”更为合理一些。
在FNC的自动机设计上，笔者读出了一种“着急”感。因为FNC的自动机和95的很像，但你对比每个细节后，就会明显发现，95的设计明显更合理一些。举个例子说，FNC是一款长活塞导气式自动方式的枪械，活塞头和AK步枪一样，依靠活塞筒引导，这种活塞筒+枪机框导轨的导引设计，具有引导长度大、枪机框/枪机质量比大，自动机运动更稳定、有力的优点，却也有前引导（活塞筒）不稳定，巨大的活塞垫高活塞轴线、导出的火药燃气喷进机匣的缺点。
在95式步枪上，设计团队把长活塞改成了一个很小的短活塞，杜绝了火药燃气喷进机匣的现象。短活塞轴线和枪机框轴线不同高，降低了活塞轴线。同时，95式增加了一个固定在枪管上的小导杆，充当枪机框的前引导，这种小导杆既保证了引导长度，又增大了引导的稳定性，是95式的一个设计亮点，类似的超小短活塞+活塞轴线和枪机框轴线不同高+枪机框长引导的设计，在FNSCAR上也能找到。
FNC上类似于这样的设计有很多，FNC的设计师像是一个着急的厨师，做了一盘好菜，摆盘却十分凌乱。而95则像是对FNC的深度优化，不仅菜好，摆盘也漂亮。在实际观感上，就是FNC拉动拉机柄时十分顺畅，而95式却能更胜一筹。但话说回来，这并不能说明FNC的设计就差，毕竟，95式是FNC的晚辈，一个是80后（1979年），一个是95后，差了一代。
总体上而言，FNC是一款颇为不错的有托枪，其总体设计十分优秀。但偏偏是底子扎实的FNC，销量却惨淡无比。这不禁让笔者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何FNC的销量这么惨呢？
在FNC诞生的1979年，枪械市场上还没有那么“拥挤”，我们较为熟悉的美国M16A2（1982年）、瑞士SG550（1983年定型、1986年生产）、英国L85（1985年）、德国G36（1996年），都是晚辈。换而言之，当时的小口径突击步枪市场，相对还比较凋敝的。而面对M16A1、AUG、FAMAS、HK33这些优点缺点都突出的对手，性能更为综合的FNC，应该是一个颇为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FNC还有一个好“爹”。如果说当年销量优异的FAL步枪给FN公司打造成了一个枪械商业帝国，那么FNC就是FN公司选出的、接替FAL的“太子”。这个太子本身能力扎实，虽然表现不特别亮眼，但也能力优秀，创业可能不足，但守成绰绰有余，本应该能顺利接班。为何适得其反呢？
退一万步讲，当年北约选枪弹，最终选中了FN家的SS109枪弹。枪弹是枪械的口粮，“粮食”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其它国家的枪械再优秀，也不可能比FN自家的FNC更适配SS109枪弹。枪弹上如此巨大的优势，FNC的销量却出人意料呢？
当时，笔者把自己的疑惑说给了在场的几位师兄，大家也是普遍感到好奇，都感觉FNC明明不差，但销量平平。时间宝贵，正当笔者忙着拆解其它枪械，快忘了这个问题时，一位师兄突然说道“FNC是绝对不可能再像FAL一样普遍装备西方了，绝对不可能的”。
当时笔者被师兄的这句话搞懵了，后来师兄解释道，当年北约试图统一各国的枪械装备，搞了多次枪械擂台赛，把各国研制的枪械拿到一块，同时对比试验，挑一款最好的枪装配整个北约，试图统一北约各国的枪械装备。但北约选型不仅是一个枪械的擂台，更是一个政治博弈的舞台。
最终，北约步枪选型计划破产，北约各国纷纷装备自家的步枪。但北约选型并非完全失败，在1980年代北约轻机枪、枪弹、步枪的选型中，FN公司成为最大的赢家：它研制的SS109枪弹成为北约标准弹，通用于整个北约，它家的FN“米尼米”机枪同样成为北约标准武器，拿下了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的订单，成为了准制式武器，几乎标配了整个北约。要知道，自枪械诞生以来，从没有一家枪械公司，占据如此庞大的市场。
如果1980年代，FN公司又拿下了整个北约的步枪订单，那么必然会引起其它国家枪械企业的反对——你FN一家吃肉，总得给大家一口汤喝吧！任何国家的枪械企业都是国企或者半国企，和政府渊源非同一般。国家之间，利益至上，FN已经抢到了轻机枪和枪弹的“主权”，抢走了大部分生意。
而在北约装备FN家的枪弹、轻机枪的同时，当时的欧洲各国，只要是本国有枪械企业的国家（往往是比较大、强的国家），几乎全部都重新研制自家的小口径突击步枪——枪弹和轻机枪都被FN抢走了，不再研制一款新枪，枪械企业就要喝西北风了。这也导致了1980年代群雄逐鹿——虽然它们的设计很多大同小异。只有那些对“国产”突击步枪不感兴趣、或者无力实现突击步枪国产化的国家，才会去购买别家的产品。
换而言之，当时FNC的预期销售市场，从整个北约，变成了几个小国。原本丰满无比的美梦被击碎，醒来看到的是一片瘦骨嶙峋。FNC销量自然一落千丈。因此，可以推断，打倒FNC的不是性能，更不是有关“1976年北约比赛中的闭锁凸笋断裂”的传说，而是政治。即使FNC性能逆天，顺利拿下北约选型的第一名，步枪计划也会无疾而终。
坦白而言，师兄的这个观点，很难考证——关于国外枪械的政治斗争，向来难以找到相关的证明材料，因此，枪械背后的政治案件，大多都成了历史悬案。但笔者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有，因为政治一直是枪械背后挥之不去的阴霾。笔者讨厌枪械背后的政治，但众所周知，枪械背后糅杂政治势力的现象遍布世界各国。如果一款枪械纯粹是因为设计优秀而得到采用，反而会成为一种不正常现象。这让笔者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其它的事情。
在军迷圈中，德国HK公司一直非常有名气，尤其是它的公关部门，一直是传奇般的存在。然而2015年，一向以公关能力优异而闻名的德国HK公司，却遭受了一次重大信任危机。
2015年，当时的德国媒体曝出“G36步枪机匣设计存在重大问题，阳光一晒就打不准”。就像当年笔者的文章中分析的一样，这种重大故障，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如此巨大的设计缺陷，除非德国从军队到厂家，所有参与验收的单位全部蒙上眼，否则肯定早就暴露出来了。HK公司在努力掩盖、封口的同时，也肯定会加以弥补，做出技术上的补救，而不会傻到只会“封口”而无视问题、拒不改正。
换而言之，这种重大设计缺陷，不会等到2015年才集中爆发，更何况使用G36的远远不止德国一家，为何其它国家不见类似的报道？当时，美国的枪械爱好也用自己的民用版G36做了试验，根本没发现类似的精度下降问题。“G36门”事情的背后，必然是有人想“搞事情”，想折腾、敲打一下HK公司。
谣言背后，往往是未经过揭露的真相，我们身在中国，对于德国发生的事件只能静观其变，暗自叹一口气罢了。至于FNC背后的阴谋论，笔者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师兄的猜测，永远不要被证明。毕竟，作为一个自动武器专业的学子，作为一个未来的枪械设计师，笔者更希望枪械能逃离开政治的枷锁，成为一款真真正正的商品。
总之，FNC的设计是相当不错的，虽然它的装备量并不大，但是一款真正的良心设计。FNC的名气不大，算不上一等一的名枪，却是一款好枪，只可惜这款好枪在历史上明珠蒙尘了。
下一期，笔者将会介绍一款颠覆笔者印象的名枪——德国HK33步枪。
作者：王洋于斌
来源：《兵器知识》2018年第0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