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寻常的“德式严谨”
“为什么选择德国呢？”当听说我要去德国做交换生时，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因为我喜欢德国人严谨的处事态度。”每一次我都会这样回答，听起来有些矫情，但我是认真的。
那时我还不懂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德式严谨”，只是在旅行中和聚会时认识两位德国朋友，很是欣赏他们做事时认真到有些较真儿的态度。
那位在旅行中认识的德国小哥哥，笑起来很阳光，个子不高，并不是那种德国人“通常”的样貌。但是看到他细致入微的旅行攻略，以及他每日都会翻很多遍的日程本，我只能叹为观止。
另一位聚会时认识的德国大哥哥，身材高大，说话认真，举止绅士，完全符合外国人对德国人的传统印象。我们在他女友家聊天，他便主动提出帮我们准备水果。当他端出两盘精致程度堪比米其林餐厅的水果拼盘时，我们方才明白，为何他会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半小时都没出来。
作为一个不是处女座胜似处女座的认真妹子，我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德国。然而，当我真正在德国的日常生活中体验到无处不在的“德式严谨”时，我不得不感叹一句，曾经的自己真是“没见过大世面”。
您预约了么？
在德国生活，无论是去餐厅吃饭，还是去诊所看病，提前预约都是必要的，以免扑空。“德国人的日程表通常会排到一年以后”，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却实实在在地反映出德国人对于做计划的热忱，以及执行计划的执念。
想要去德国的热门餐厅吃饭自不用多说，没有预约便是一座难求，有时愿意等候也无济于事，因为许多餐厅每晚每桌只招待一次客人。而在德国的马路上，除了机场或火车站门前可能会停有几辆等客的出租车，若想打车只有打出租车公司的电话预约，因为没有车会在路上边跑边寻客。
吃饭、打车尚且如此，就不用说看医生这等大事了。
此前，HPV九价疫苗还没有引进中国大陆时，不少去德国留学的妹子都会选择在德国的诊所接种。在国内，接种疫苗也并非一件很便捷的事，例如接种乙肝疫苗前需要做抗体检测，接种HPV九价等数量有限的热门疫苗时需要提前预约；但相比之下，若要在德国诊所接种疫苗，不仅需要提前预约，还要做好长期等待的准备，因为可预约时间常常被排到5个月以后。
与中国因人口众多而导致挂号难的情况不同，德国人口不多，且诊所和私人医生的数量相对充足。预约人数过多，一方面是因为德国人习惯做定期检查；另一方面，德国医生也会根据预约者情况的不同，预留出充分的时间为其做检查或治疗；同时，德国的各行各业都会严格遵守工作时间。如此一来，每个诊所每天可安排的人数便极为有限。
除了注意预约时间外，提前确定好一家可预约看病的诊所也是十分必要的。否则，便有可能遇见这样的惨况：拖着突发高烧的身体或抬着被热水意外烫伤的手，好不容易在导航的指引下找到一家诊所，却看到门口贴着通知，说医生外出度假，数日后才回；或是被前台人员告知，那里只接收住在周围街区的固定居民，你便只能忍着病痛另寻出路。
为何不直接去医院？因为那里只接收重症病患！
也正因如此，在德国生病，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医院或诊所，而是药店。德国的药店药品齐全，即便是店里暂时没有的药，通常也能在当天晚些时候或第二天上午取到。而且德国药店里的工作人员均是医药专业的人才，对于常见病痛可直接对症推荐用药，省去了预约看病的烦恼。
这么看来，“德式严谨”也并非呆板到无药可救，而是有其“严谨之道”。
身处德国，“德式严谨”能使外来人也不自觉地跟着严谨起来。
有位中国旅行团的导游跟我说，有些团里的大妈素质确实不够高，有时会不自觉地拥挤、插队、大声喧哗，但是每当旅行团走到德国，团队的整体素质就会莫名地有所提升，规规矩矩地排队，自觉降低音量。
这种改变由何而起？她也不知道。就仿佛“德式严谨”具有某种魔力一般，可以在潜移默化中一传十、十传百。而事实上，德国人的严谨、认真乃至有些古板的民族特性，确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德国作为一个发达国家，其社会发展也已步入培养道德素质的高度，例如守时、排队、礼让等。而个人的举止修养，主要得益于幼儿园老师对儿童的很多细小行为的要求。在教导中，这些是基本准则。
而当基本准则深入人心，并渗透进个人的行为举止，便成为一种社会准则。尽管很多人吐槽德国人死板无趣，但又觉得像德国人一样严谨守规矩，并非一件坏事。涛涛姐便是如此。
涛涛姐的儿子贝乐在德国出生、长大，如今10岁的他常被周围的中国人称为“小德国佬”。说起这些，涛涛姐总是会无奈笑笑，却并不担忧。
贝乐的严谨绝非是过早成熟，而是像德国人一样缺少一些变通的思维。就说去快餐店吃饭吧，如果只是想为自己的薯条多要一包番茄酱，不少中国人的习惯是会忽略掉排着的队伍，直接到前台找点餐员，因为这并不会太过影响排队的人。而在德国，任何一种形式的插队都会被视为不礼貌，所以不管你要点的东西是否便于拿取，乖乖排队都是必要的。
“我觉得小孩子做事规矩一些是好的。”在涛涛姐看来，对于培养孩子的性格和品性，严谨认真比机灵变通更重要一些。“先养成良好的习惯，再训练必要的变通思维。因为思维可以训练，但习惯要从小养成才更深刻。”
对于严谨的德国人来说，守时是第一准则。而德国人的守时不仅仅是不迟到，最好还要刚刚好。
不论你是去友人家拜访，还是去教授办公室约谈，如果你的到达时间比约定时间提早较多，不要贸然敲门，请在门口等候，直至距离约定时间不超过5分钟时再敲门，方显得准时且礼貌。听起来似乎有些苛刻，但谁让这是“德式严谨”中的重要一点呢？
“万一不小心迟到了怎么办？就说你是坐德铁去赴约的！这样的话对方非但不会生气，还会十分同情你，说不定还会勾起他吐槽德铁的话匣。”初听这个段子，不少人会以为这只是个有点儿冷的笑话，然而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情况，因为德铁晚点甚至取消班次绝非罕见之事。
德国人喜欢安排时间，以至于每一条线路的公车都有固定的时刻表，每一班次到达每一站的具体时间在时刻表上都有明确标注。而多数公车站台都会有一个电子站牌，上面显示着下一班车将在几分钟后到达。
公车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长途大巴和德铁了。然而德铁却时常任性迟到，公然打破时间表的安排，成为“德式严谨”中可被预料的意外。
德国国土面积不大，但铁路停靠站众多，因此中长途的旅客往往需要转车。普通德铁列车的票没有固定班次，乘客可以乘坐同一线路上同等价位、不同时间段的列车，但若要以最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不仅需要乘客自己安排好时间、选择好班次，还需要德铁配合，不要迟到，否则就赶不上下一班车了。
有时，购票系统上显示，一辆晚点的列车里有较多乘客需要转乘同一班次的列车，德铁便会安排转乘的列车等一等迟到的兄弟列车。而晚点的局势能否在接力之后被成功逆转，怕是只能靠运气了。
在一次旅行中，我从丹麦哥本哈根坐德铁回南德小镇图宾根，需转4次车。然而，跑第一棒的列车就迟到了，以至于我和另一位德国姑娘眼看着跑第二棒的列车丢下我们扬长而去。德铁的工作人员稍做研究后，替我们叫了免费的出租车，赶去第二棒和第三棒的交接车站。神奇的是，我们真的在第三棒列车出发前上了车。
坐汽车追赶火车的神奇经历给了我特别的感触，“严谨”之于德国人，不仅是一种态度，还是一种值得骄傲的情怀，一旦不慎丢失，便要不遗余力地找回。
作者：三沫
来源：《看世界》2018年第2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