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背叛,站在世纪末传统文化的嬗变

鬼子的小说,多数是关注社会底层人们的生活遭遇,通过小人物的伤痛和无奈,唤醒人们对良知、道义以及尊严的呵护,对宿命的体恤。

在《被雨淋湿的河》中,逼迫主人公晓雷走向死亡的,是一个无处不在的严酷现实:为了留住劳动力老板可以凭空扣工人的工资,而且这已经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了;工厂的管理圣经依附在撕掉尊严的人格侮辱上;乡村教师的工资被教育局的局长扣下办公司……

处于商品经济的世纪末,公平、正义已变成了“空中楼阁”,在这个光怪离陆、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晓雷以伤害父亲感情的方式离开了父亲为他安排的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也正是人生关头的第一次标榜自我的“背叛”,为他埋下了死亡之恶果!

他敢于闯世界,而世界却以狞狰的不公来回报一个正在成长的青年人。一酒瓶砸死采石老板,为的是讨回自己苦干三个月却一文未得的公道。

“又一个不跪的打工仔”一情节,晓雷勇敢,坚强,不为金钱所惑,不为老板的淫威所折服,是个血气方刚、正直如雷的男子汉。

当他得知父亲们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竟然也被代表国家公正的教育局扣下时,对这个社会的黑暗与仇恨使他挺身而出,他不怕势单力薄,不惜以卵击石,最终在黑暗中丧失了年轻的生命。

他不是死于法律的制裁下,而是死于他追求的光明与正义的道路上。试想,晓雷的背叛有错吗?

晓雷本身并不喜欢读书,他“极不负责地读着”他的中学,“反正我没有兴趣。”一个不爱读书,对师范学校没有兴趣的人,他能当好一名好老师吗?

初中毕业的他没有像村里其他青年一样赌钱吵架杀人,而是自谋其生到广东打工。背叛父亲,是子一代谋取属于自己的生活道路,是展现自我生存能力与价值的果敢行为。

而社会却以“无义”的黑暗面来对待一个真诚、正直的青年人。这是时代文化的悲哀,是激人拍案而起的愤怒!

时代社会的“新”气息,给子女们注入了新的活力,在为了获得自己的生存空间和价值之时,他们逃离了那个养育了他们的父亲的掌控与期待,把已经与时代脱节的父亲从其威严不可侵犯的位置上拉下来。

背叛父亲,是时代发展的需要,在时代的文明下演奏自己的乐歌时,又在不断的制造自己和他人的悲歌。

在肯定他们的背叛之时,不由地又对新时代的文化处境深思不已,不由地这样想:背叛是把双刃剑吗?

时代的变迁迫使子女们背叛了父亲,有一种“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味道,这是客观原因,而两代之间思想的隔阂则是父亲与子女背叛的根本。

两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化观念决定了两代人不同的思维方式。

久居乡村的父亲,受传统乡村文化的影响是深厚的,他们的思想相对来说是保守,性格是憨厚、老实又懦弱的。

同时,受几千年的“孝递”文化的影响,他们还保有固执、倔强的父权主义思想。子女们受新时代新文化的影响或熏陶,按父亲的思想在现行的社会中是无法立身的,子女们要获得自己的言说自由,展现自我价值,就必须从父亲所隶属的思想中背叛出来。

背叛父亲,也就是背叛这种陈旧的思想观念。于是,父亲在世纪末的叙述中被赋予了两种角色。一种是旧思想的僵化执行者。

他们对这些陈腐文化的维护造成了一幕幕的悲剧。李四有许多次开口向子女们澄清自己的机会,只要他说出自己与子女们共有的记忆,那么就不会出现“忘记生日”与“寻找记忆”这样的冲突,也就不会出现后面子女害死父母的人生悲剧,也不会有如此的骨肉背叛。

正是李四的这种“他们都不认了,我为什么要说”的倔强,放不下几千年来封建文化中的“父权”架子,他的这种乡村式的父权主义必然会在“有了快感你就喊”的现代城市中无立足之地。

在这些文本的叙述里,父亲的倔强令人可恶又可惜。而子女的形象则令人爱怜同情。父亲的另一种角色是旧思想的牺牲品。

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传统文化的懦弱,看到了国民如何被传统的文化所杀害,看到了秩序颠覆另一层原因所在。

《被雨淋湿的河》中的陈村,他像一具老钟一样永远的绕圈走,走不出时代的风云变化。他思想守旧,像农民守地一样守着封闭的生活方式,希望子女们也如是。

作为教师,他不理解儿子的叛逆,教育不好自己的儿女,让爱子在为他报仇的路中丧生,让女儿陷为了令人不耻的包身女,而他最后也身倒河床再也起不来了。

使年轻的一代以背叛父亲的道路走向悲惨的结局,从根本上说,也是因为我们的社会在一些深层的方面是以陈村这样的父亲为主体所构筑的文化心理河床的。

陈村勤劳、朴素、善良,但陈村又愚昧、懦弱,缺乏现代法制社会应有的理性。正因为有了陈村这样的教师,这样的父亲,才会有教育局的违法,才会有局长的肆无忌惮,才会有子女的背叛。

面对这样的父亲,我们常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概括。相应地,子女的形象让我们喝彩,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