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的守护者,探访的神山下的寺庙

无论转山拜寺,都意在追求一种圆满。马年里,世上的所有神与仙都会聚集到冈仁波齐来,此时转山,不仅是朝拜冈仁波齐的山神,也包括其他诸神,所以功德更大。天上飞着鸟,山中有各种动物……它们其实就是诸位神灵的化身或使者。

——神山守护者,僧人中泽

在冈仁波齐,对神山最为虔诚的人,生活在山间的寺庙里。僧人们相信,人要承受六道轮回之苦,只有两个办法可以免除,其一是修成活佛,其二就是转山——绕神山转可以洗清一生罪孽,可以在轮回中免遭堕入无间地狱,甚至脱离六道轮回来世成佛。如果在转山中死去,更是被神灵肯定的造化。

神山周围有曲古寺、止热寺、祖楚寺等多个寺庙,寺庙虽小,却是转山者的庇护所——转山中如遇风雪,这些寺庙的僧侣就会大开寺门迎接落难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每个寺庙,都拥有众多故事传说,在转山的马年,这些规模不大的寺院更加香火旺盛……

曲古寺

神山的迎客僧

曲古寺,是转山者在途中遇见的第一座寺庙,位于拉曲峡谷西侧中部的峭壁上。县志记载,它由开创转山路的大师古仓巴主持建于13世纪,由于该寺主供自形无量寿佛(曲古佛)石雕像,故称曲古寺。

在僧人中泽眼中,曲古寺无比神圣。他介绍说,别看寺小,庙内却布满圣迹:寺内供有《甘珠尔》佛典、高僧阿旺朗杰的遗骸;寺庙下方藏有象征弥勒佛宫的凸岩,以及“顶髻尊胜宝塔”;据说莲花生大师在此修行时,在寺内还埋有伏藏……

“上次有个转山的说,我是神山的迎客僧。”中泽似乎对这个称号很满意。夏秋季是转山的高峰期,再加上今年又是马年,曲古寺在这几个月里的到访者,比往年一年都多。中泽说,最近转山的队伍庞大了很多,当地人多数是以家庭为单位,小家庭父母带着几个孩子,大家庭则老少几代十几口人——就在我探访期间,还曾看到最为庞大的两支队伍,整整一个村庄的人统一行动,其中一个村庄300多男女老少,一路抛撒风马,呐喊颂祷,构成雪山下一道令人惊叹的风景。

好心的中泽专门带我去寺庙周边参访,我们沿着行人踩出的脚窝小道往崖壁上方爬,脚下的石头一滚一滑,很是费劲。寺庙背后共有7座山峰,据说象征着格萨尔王的7位长辈,越过拉曲河继续前行,还能见到名为“冈底斯甘露”的溪水。登山至顶,中泽指着一些岩洞告诉我,这些岩洞是短期来神山修行僧人的栖身之所,他们长则一年两年,短则半年数月,都在山洞里生活居住,诵经打坐或静思冥想。

在山间休息时,我才得以打量这位素昧平生,却对我很热情的陌生人。中泽个子不高,黑而瘦,有单纯的笑容。在雪山下,一位青春年华的小伙子就这样平静祥和地伴着风雪、落日和佛像前的酥油灯,我身处的那个喧哗的世界,对他来说似乎丝毫没有意义。

下午5点多,起风了,我告诉中泽要回塔钦,他对我做了一个“扎西德勒”的祝福手势,说他也要回寺做饭了,说不定今晚还有磕长头的朝圣者要在寺庙住宿,他还要准备一下斋饭,以及木手板和护膝——相比骑马和徒步,磕长头是最为虔诚的一种转山形式,因为与大地的接触,磕长头者所带的1厘米厚的木手板,往往几天就会磨透,膝盖的羊皮和鞋尖上包的皮子也坚持不了许久,所以,神山下的寺庙会为他们备一些更换材料,以这样的方式向他们致敬……

止热寺

转山大本营

转山线上最著名的寺庙,非止热寺(又名哲热寺)莫属。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重要性:转山的56公里路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缓慢步行,大概两天左右转完,中间这一晚,往往就选择在止热寺宿营。

止热寺也是由古仓巴大师所建。传说他在此遭遇风雪,一头野牦牛将他带到一个山洞躲避风雪——进洞后,野牦牛突然就不见了。大师恍然大悟,原来是神灵指引。于是,他就在那个山洞修行了多年,并以此洞为中心修建了止热寺——止热的藏语意为“野牦牛隐没消失之处”,现今寺内,也仍留有很多古仓巴修行时的圣迹。

止热寺不算太大,陈设也非常简单,但整个寺庙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比塔钦村很多旅馆都好。寺庙分为僧人住宿区和旅馆区,住宿条件在整个转山线上是最好的,标间200元一天,但是无水无厕无浴室。

一位僧人见我进来,热情地给我让座,并倒一碗奶茶递过来。从他的介绍中,我大概了解了神山下寺庙修行者们的基本情况:神山周边的修行者分为短期和长期两种,短期修行的往往是一到两年的期限,长期的则是以寺为家,这些修行者来自全国各地,西藏、青海、甘肃以及四川都有,最久的人,已经在神山下呆了20多年。

晚上,陆陆续续的转山者来到止热寺休息,我得幸认识了王新一家。他们是普兰地区的藏族牧民,全家都来转山。全家有14口人,年龄最大的是王新的父亲,80岁,最小的是他的外孙子,只有1岁。可我数了一下只看到13个人——王新笑起来,指指他的背后,只见宽大藏袍的背后隆起一个大包,可爱的孩子在里面睡得正香。

王新说,为表示虔诚,他们是从家里徒步走过来的,一家人拉了两辆架子车,上面装着简易的帐篷、干粮、淡水、作燃料的干牛粪、炊具、衣物、毡被等,沿途的生活必需品都靠它提供。架子车由年轻人拉着,一路上走得较快,赶到前方预定的休息地,架起锅煮好热茶,等全家人到达后喝茶、拌糌粑、吃干馍馍,休息之后继续前进。到了傍晚五、六点钟,则卸下全车的东西支起帐篷,晚饭后就地过夜。

早上5点钟,我忍住寒冷起床,准备上止热寺背后的山坡拍神山日出,不料正好赶上王新一家的早餐时间——热腾腾的糌粑酥油茶,我就这样跟着打了秋风。简单早餐后,他们一家人拔营而去,我则用相机记录下他们的模样——孩子和老人的脸上,由于风吹日晒已经干裂;女人们依靠头上包裹的头巾防护自己的脸,同时戴上口罩,只露两只眼睛,她们的双手,也是明显地干裂粗糙……

江扎寺

“阿里的庄严”

相比前文所提的两座寺庙,江扎寺要大得多,它是神山下最大的寺庙,位于冈仁波齐内转山道的山脊上,相传是修行者古亚岗巴修建,迄今已有800多年历史。

江扎寺被僧人们尊称为“阿里的庄严”——这个说法并不为过,因为这里收藏着众多圣物;寺庙内供奉着著名佛学大师觉巴的塑像,据说像内藏有大师的一颗牙齿;庙内珍藏着从印度请来的贝叶经百余卷,其中包括赤松德赞时期的《八千颂》……(赤松德赞是吐蕃王朝第37任赞普,他为藏传佛教的弘扬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与松赞干布、赤祖德赞一起,被后世尊为“吐蕃三法王”)

在这里,我采访到了修行者多杰,他为我讲述了神山的传说,说如今虔诚的人仍能在转山路上看到莲花生大师的脚印。雨、雪和冰雹是转山常会遇到的小麻烦,在江扎寺,我也遇到了本次探访中的第一场冰雹——冰雹只比黄豆大一点点,却是又密又猛,恰如空中胀破了一只装豆子的大口袋……

在寺里,我还遇到了磕头朝圣的旦增一家,据说冰雹时他们正好在吃午饭,旦增的小女儿回忆说,当时她躲在帐篷里,听外面的风声和冰雹落地声,感到“很害怕。”

旦增一家住在普兰,却是一个真正的朝圣之家。1994年,全家7口人便已经租车去了拉萨朝圣,花了一个月时间,朝拜了拉萨、日喀则等地的15座寺院,共花费14000多元。这次转完冈仁波齐外圈后,为表虔诚,全家又来完成内转山。

旦增的妻子很腼腆,看着我笑了笑,便自忙自的去了,原来她不会汉语——旦增说,妻子准备来磕长头转山,对于藏族人来说,转山能使人精神充实,也能带来身体健康。朝圣不是一种个人行为,而是为了天下所有人的幸福与平安,所以朝圣途中,他们也总能得到陌生人的帮助——沿途的牧民经常会送给他们食物、牛奶、茶叶,有时还请他们到家里吃饭;甚至有的人还会给他们一点零钱,几块钱或是十几块钱,不多,却表达了对朝圣者的鼓励和支持。

晚上睡觉前,我看见旦增和几位僧人还在比划着什么,原来他在为明天计划线路——无论石滩、草甸、沙地或沟坎,磕长头者都要一身一身地匍匐而过,不能绕行,雪山里有很多乱石滩、还有不少积水的地方,对这些地形他们不会有丝毫的回避,而遇到深的积水,他们先估算一下水面的宽度,在水边把应磕的头如数磕完,然后才脱掉鞋子、卷起裤腿,涉水过河——尽管有时候水最深处没过大腿,卷起裤子看来毫无意义,但他们的虔诚和一丝不苟,似乎足以感天动地……

作者:张翔武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