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一座被万神庇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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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惯了车水马龙的生活,总会想起那个水中之城。

那座在海峡之中的“东京城”,奢华而美丽,房子是大理石建造,洁白如明镜,墙壁雕琢浮雕,镶着五彩玉石,就连窗花也是黄金。

因太繁华遭天帝妒忌,被怒沉东京城于海底,留下“沉东京,浮福建”的传说。

有人说,东京城,曾是泉州的最繁华的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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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之城找不到了,但泉州还在。

无需累赘的行囊,带一颗闲心,走在泉州街头,看着沿路的红砖厝,听着古老的闽南话。看着百种宗教建筑,穿过百年西洋骑楼,细心的你会发现,有人当街立张八卦桌,摆上贡品,点上沉香,举香闭眼拜神明。

这是泉州的惊喜,但它不声张,像沉默的水中东京城一样,静静等着你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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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是被神佛庇佑的城。朱熹写过:“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从开元寺穿越到清净寺,在泉州城里,烟火氤氲不息,所闻的尽是沉香弥漫的味道。

香火,就如同泉州独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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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圣地,万教朝拜于此,满城烟火皆信徒。泉州,是这样一个蔚为大观的地方。

泉州鲤城区处处有这样的神佛香火,不同的宗教在这里聚合。清真寺的唤拜、摩尼教的圣火,基督教的祷告,佛堂的梵音,道观的清修,天后宫的呢喃,尽数地混杂在一条街道里。

连游佛四方的弘一法师,最后也还是回到泉州,隐居开元寺,静修佛事,度过人生最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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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勤佛日,泉州就被香火淹没,烟火缕缕如细线,梵音呢喃像盛唐的乐章,开元寺就这样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人穿行烟火中,内心不会慌张,安宁而坚定,吃着斋面,祈愿还愿,宛如日常。

蔡崇达说:在我生活的这个小镇,所有人都笃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也相信魂灵,它们有着和现世一样的属性,会饿到,也会吃太饱,会太胖,然后也会心情不好也会闷出病。

人们信任这些神佛,静静地跪坐蒲团上,掷着圣杯,让神明抉择,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人间俗事。一聊便从日中到日暮,香火亘古般地萦绕,是神明的答复。

我想起了虔诚的奶奶,每逢佛诞日,就一个人带着贡品去村庙里。小时候,我总以为奶奶念叨的必定是求神保佑爸爸中彩票,大伯讨海丰收。

但后来我才明白,那个快要破的蒲团上,数十年如一日地听着奶奶倾吐家长里短,听着她念着儿子们劳损腰背要能早点好啊,孙儿们考试都要考100分啊。

我仿佛看见她举香闭眼,对着神明念叨,原来这咿呀呢喃的声音,并不是求发财致富,只是极其朴素的人间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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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有六千个神明,但最亲切的是妈祖。

妈祖庇护着爱拼才会赢的泉州人,让他们在这条海上丝绸之路里,收获着食物,教会他们生活。

早前,在泉州沿海地方,放眼望去都是蚵壳厝,这是人们用牡蛎的壳拌着泥土建起的房子。那白灰相间的贝壳墙,如海洋的馈赠,带着海风的味道,在阳光中晕射出各种颜色,闪闪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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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还有点红,走在泉州街头,入目都是红砖红瓦。红色,古时是皇宫和寺庙的颜色。海上泉州,有冒险的劲头,不惜僭越礼制,把灿烈张扬的红色用在房子上,碧海红厝,艳丽地如同壁画。

泉州的红,带有几分犯禁的侠气。生于闽南的人,与海为生,乘风破浪,勇立潮头,有令人叹服的冒险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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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泉州,你能看见庙宇也是红色的,走在佛门静地,总会安静踱着步伐,不是害怕惊醒神佛的好梦,只是在多年的风浪历练里,内心早已平静。

泉州人生于海,长于海,早就习惯在风浪不定中,过上最安定的日子。

如那熠熠的蚵壳厝,经受了台风肆虐的狂暴,海风无声的腐蚀,百年来竟也丝毫没有变化,泉州还是那个敢拼的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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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泉州的吃食里,人们最常提到的一个词就是“古早味”。

什么是古早味?

《风味人间2》里有一段词说得很好:“人生活在时间和时间的延续中。”

古早味关乎时间,找寻那最初的味道,烹饪的初心,以及人在食物中注入的情感。

自从海上丝绸之路没落以后,许多泉州人下南洋,带着闽南味道走遍了东南亚。而最后引领他们回来的,也是味蕾里念念不忘的古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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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味人间2》里,十五岁的刘瑞兴从印尼回到泉州,如今,已经儿孙满堂,经营着沙茶小吃,鲜香的沙茶,就是刘瑞兴的古早味,熟悉又令他感激。

味道在时间中的延续,食物跟着人迁移,有些味道会就此消失,有些则会沉淀下来,依旧保留最初的模样。

古早味,就是家乡的菜。

就如老泉州人的固执,一碗地道的面线糊,碗底是醋肉大肠,然后再淋上热滚滚的面线糊,撒上胡椒粉。吃的时候,把劲脆的油条摁入碗底。

这样的面线糊,必须面线糊但不能烂,汁水必须要浓稠但色泽要透。

就像有人说的:“只要这样的味道还在,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吃过一碗面线糊都能回到故乡。”

当唐声宋音灭绝于中原时,这里还保留着古音闽南语。这里的人,从晋朝洛阳便来此,当中原因为外族改变生活方式时,这里保留了最原始的祭祀和礼仪。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

有人说,如果你想找到古中国最传统的生活,就到泉州吧。找一个祖上三代都是本地的泉州人,他们的生活,就是一本民俗文化史。

这个话,说得有点大,但也不是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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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年迈的阿嬷,她们至今都还在用农历记日,熟知每个神佛诞日,每一步祭祀的礼仪。

一年四季,她们身着布衣,手带玉镯,梳着亘古不变的发髻,睡在老式的木床上。天热了就坐在摇椅上扇蒲扇,闲了就看看院里的花,落了就捡一朵摆在案头。

历史在她们那里停止流动,也在她们身上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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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人生活在错位的历史里,当时代快速在改变,他们无论是岁时节庆,生活礼俗,都还承袭着古老习训,人人内心坚定且宁静。

它并不在意那些快餐式的变化,因为它自身已经足够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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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余光中那首诗:“刺桐花开了多少个春天,东西塔对望究竟多少年。多少人走过了洛阳桥,多少船驶出了泉州湾。”

时间在这里停止,泉州静静等待世人发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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