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他们的美国梦？
美国纽约苏豪区的街道
美国梦褪色的开始
二战后至20世纪70年代，是美国中产阶级繁荣发展的时代，是新镀金时代。用书中所引美国劳联-产联主席理查·特拉姆卡的话说，中产阶级是美国梦的心脏和灵魂。那个时候，美国国内政治生态是注重保护劳动和消费者权益的。
变化发生在1971年。美国律协前主席刘易斯·鲍威尔号召美国企业采取“更积极的态度”来改变美国政府的政策。他的宣言引发了强烈反响，美国企业界纷纷在华盛顿设办事处，增加在国会和美国政治场的发声。有数据显示，企业在华盛顿的办事处从1971年的175家，发展为十年后的2445家，增速非常惊人。
接着是1978年，这一年通过的几个法案，拉开了美国社会两极差距扩大的序幕，使保护利益的天平开始向工商界和富人阶层倾斜。1978年的新破产法，用书中所引哈佛大学法学院破产法教授伊丽莎白·沃伦（如今的总统参选人）的话说，在文本上明确给予了银行和其他债权人以优先权。
还是在1978年，美国又通过了被标记为“401（k）”的法案，此条款将原本总额达数千亿美元的养老金支出重担，从公司转移到雇员身上。自此，原本生活质量很高的中产阶级开始为退休后的养老金“疲于奔命”，生活质量降低很多。
再有，时任总统卡特原本想推出给富人加税的法案，结果在企业界的游说下，国会最终通过的法案不仅没加税，反而大幅削减了资本利得税和企业税的最高税率。在这些法案及后续法案的影响下，美国逐渐被分成两个美国，一个是富人财富急剧攀升的美国，一个是普通人生活停滞不前的美国。
美国现行税率是工薪阶层高于资本获利阶层。
随后，此书分析了右派广播员拉什·林堡所说的中产阶级受到的来自各个方面的冲击。在美国政界、经济界的合谋下，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受到越来越多的破坏，分化出了随时有可能成为新穷人的“不稳定阶层”。美国梦随之破碎。这也是伯尼·桑德斯提出“全民医保、绿色新政和免费大学”等激进主张，得到很大比例选民支持的深层原因。
不稳定的中产阶层
上述冲击在全球化时代变得更为明显。有了全球化时代的便利，资本不再顾忌当地工会的制约，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追逐价格更低的生产要素，包括劳动力和原材料。这就导致了产业转移，美国很多制造业工作随之消失，很多人失业。就是在高科技行业，美国资本也会从印度引进薪资低于当地科技工作者的工程师到美国工作，这又进一步加大了美国人就业的难度。本来税率就比富人高，养老金等社保要自己缴纳，现在连创造财富的岗位都变少，美国“老中产”的生活能不变差吗？
再加上美国在全球范围内的驻军和军事战争，导致了美国每年军事开支世界第一，并且是后面17个国家的军事开支总和。用书中的表述，是“过度扩张的高成本”。而且，书中分析，现在美国在海外的战争，不同于以往战争是靠高税收支持，现在是靠财政赤字。这种让未来纳税人买单的战争，持续时间会更长。这就加剧了美国国内的财政负担，而美国现行税率是工薪阶层高于资本获利阶层，工薪阶层的负担大为加重。
书中还提到了小布什执政时期把遗产税一降再降，这些都加剧了美国富人财富的传承固化。以往听说，美国富豪之所以乐于捐赠，除了公益心之外，还有遗产税的原因—与其被国家高额税收收走，还不如捐赠，还能减税等—这样客观上平衡了美国社会的财富分配。而现在，这样的平衡器也没有了，美国社会的两极差距拉大是必然的。
还有，美国社会在2008年之前过度繁荣发展的金融业，形容为金融乱象也不为过。书中详细分析了美国社会现存的各种金融贷款及其背后的欺骗逻辑，这些也是美国金融资本盘剥中产阶级的直接工具。这里面既有和房产结合在一起的房屋贷款，也有次贷、信用卡等各种贷款。
书中列举了几个因为买房而最终资不抵债的案例。这在城市化和房地产发展处于上升期的中国，还很少出现。但是，对于信用卡，笔者听专业人士说过，最低还款额中存在猫腻，银行通过这个赚取了不少利润。也许是这个原因，相信不止笔者，现在很多国人生活中经常接到信用贷款的电话，看了此书后，对此类电话和贷款更是警惕，如非必要，尽量不用。
一旦“疯狂的伯尼”从民主党初选中胜出，华尔街将瑟瑟发抖。
这些冲击绝不是社会部门自然而然为之，是在资本和美国国会、政治制度等合谋下的刻意为之，资本的力量异化了政治。所以一直有人说，美国社会的权力来自华尔街和资本，是为资本服务的。也正因如此，赫德里克·史密斯在此书最后给出的十条对策建议里，就提到加强政治的作用，要让社会服务的天平重新平衡，不能单独偏向资本。
在现实政治中，上届大选饮恨的伯尼·桑德斯，对华尔街和资本非常不客气。他提出的“纠正不平等”税收计划，要对CEO收入是普通员工收入50倍以上的公司征收一项新的税收，税率从0.5%到5%不等;他公布的“财富税”计划，要对净资产超过3200万美元的富人每年征收1%的财富税，对超过5亿美元的人税率提高至4%，对超过10亿美元的人每年征收高达8%的财富税。
一旦“疯狂的伯尼”从民主党初选中胜出，华尔街将瑟瑟发抖。
对中国发展的启示
赫德里克·史密斯在详细分析了美国社会病症的原因后，给出了“十步走战略”对策。其中第六个步骤，要“以推动中国实现公平贸易的方式，在美国本土创造400万个就业机会”，笔者对这一点严重质疑。
确实，中国因为综合因素导致生产成本低，所以美国有些制造业向中国转移。但是，世界不是仅有中国和美国，中国生产成本也在逐渐升高，产业可能也确实在继续向生产成本更低的国家和地区转移，这是资本逐利的天性。光把目光盯着中国，能保证美国制造业回流吗？
反过来看，这本书是美国普利策新闻奖两次获得者写的，并且畅销，可见此书观点在美国社会的接受程度。再看此书成书时间，是在2011年，特朗普当选前5年。所以说，今天特朗普的行为，美国社会上对中国的偏见等，不是一天形成的。
在赫德里克·史密斯给出的十条对策里，德国的社会契约，以及千方百计保留制造业—当经济社会需要不充分时，他们宁可减少工作时间，也不彻底放弃工作岗位—颇具参考价值。也就是说，对于相对独立的经济体来说，不管服务业怎么发展，制造业不能忽视。其实，中国香港地区缺少制造业所导致的空心化，影响是很大的。
还有一点，就是稳定住房市场，保护社会安全网。关于住房，正如书中所说，今天美国的住房市场“既是國家经济深陷泥潭的症状和象征，也是其严重不平等状况的具象化之一”。一个健康的社会，要让人能安居，这安居不一定是产权，也可以是使用权，保证人能乐得其所。新加坡的例子可供学习。
关于社会安全网，书中认为，这是“机会之国”的必备条件，是向美国“6000万‘有志于成为中产阶级的人’—那些勤劳的穷人们，开放确实可供向上攀爬的经济阶梯”，他们“需要依靠大学生贷款、医疗补助、食品券、托儿服务、住房援助和所得税减免等安全网计划来支持”。
其实，社会安全网不仅是有志于成为中产者的阶梯，也是已经成为中产阶层的群体不至于滑到穷人阶层的重要保障。对于未富先老的发展中国家—中国来说，这一点更为重要。在中国，家庭养老是主要的养老方式，而中国80后、90后、00后这三代群体基本上为独生子女群体，无论是个体，还是组成家庭后，他们肩上的养老任务都很重。
当他们走上社会后，尽管他们成为社会的中等收入群体，但是因为医疗保障、住房等领域的不完善之处，他们对维持生活质量有不确定之感。其中一些人拒绝承认自己是中产，甚至认为自己是“伪中产”。这种现象凸显了中国中等收入群体生活质量的脆弱性。而中国梦的实现，重要内涵是中等收入群体的繁荣发展，前提和基础就是拥有强大的社会安全网。
作者：李跃华
来源：《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