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以外的世界有多美
——五年潜游探秘海洋
地球有超过70%的面积被海洋覆盖，而我们对它知之甚少。水下摄影则是探秘海洋的方式之一，摄影师们享受那种在水中近乎失重的自由，也对下一刻出现的海洋生物充满期待。
我用了5年时间，几乎跑遍世界主要的潜水拍摄圣地，去地球另一端的加拉帕格斯群岛追随达尔文的行迹，在南非两次邂逅沙丁鱼大迁徙，在墨西哥图卢姆尝试洞潜，在南非笼中近距离观察大白鲨……多种多样的海洋生物和奇幻的水下风貌使我惊叹不已。
科科斯岛：水下“侏罗纪公园”
科科斯岛是东太平洋唯一拥有热带雨林的岛屿，距离哥斯达黎加海岸500多公里，这个小岛就是电影《侏罗纪公园》的主要取景地。著名海洋学家、探险家雅克·库托斯曾多次造访科科斯岛，称它是“世界最美岛屿”。
从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的港口出发，在船上足足晃悠了36个小时，才远远望见了这个小岛，岛上的火山覆盖着雨林植被，云雾缭绕，像极了电影里的场景，似乎下一秒就会有翼龙翱翔其间。岛屿周围的水下世界也同样奇丽，三大洋流在此交汇，为海洋生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使其成为众多大型海洋生物迁徙洄游的必经之地，也形成一个潜水的黄金三角地带。曾经有人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像科科斯岛这般，有众多大鱼齐聚一堂。”此言非虚，在第一个测试潜中，我就看到了虎鲨，这是平生第一次。虎鲨是世界上四种最具攻击性的鲨鱼之一，硕大的身躯，标志性的虎纹，看上去真的犹如一头威猛的老虎，让人心存敬畏。我举起相机，缓缓向它靠近，这个外表凶悍的庞然大物却害羞地扭头而去。
与虎鲨的相遇，让我对科科斯岛接下来的潜水之旅充满期待，而它也的确没让我失望。这里的两个潜点是双髻鲨的“清洁站”，成群的双髻鲨会在此前放慢脚步，作为清洁工的蝴蝶鱼就游上去清理双髻鲨身上的鱼虱。于是我们找了一块礁石，坐在那里欣赏无数的双髻鲨从眼前掠过。它们也是害羞的，偶尔会游到我们面前，更多时候只是远远地避开。想在礁石上坐稳也相当不易——这里的礁石缝里全是海胆，稍不留神便会付出沉痛代价。此外，洋流有时也很汹涌，有一次下潜，我和几个同伴被急流冲得四散开来，只得各自找背流的大洞躲避。
除了鲨鱼，海洋中其他的庞然大物也随处可见，大草帽一般的大鳐鱼经常十几只一起出现，鹰鳐、蝠鲼也经常顶着急流，张开翅膀“御风而行”。由于地形复杂，加上洋流汹涌，一般在此类潜点很少安排夜潜，但科科斯岛的夜潜却精彩无比。白鳍礁鲨白天常在礁石中睡觉，夜晚却如同饥饿的狼群一般集体出动。每当夜幕降临，大群的白鳍礁鲨就会在黑杰克鱼的引导下捕猎栖身于珊瑚礁中的小鱼。潜导发现了鲨鱼的猎物，便让我们把手电光聚在一起，耐心等待。不一会儿，数十只鲨鱼便聚集过来，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开始争夺捕食，因为靠得太近，我们不时被它们撞来撞去，但显然此刻它们眼中只有小鱼，对我们毫无兴趣。当然，白鳍礁鲨也并非只扮演捕食者的角色，它们也有成为猎物的危险，因为这片海域还有体型更大的虎鲨和加拉帕格斯鲨存在，我们的潜导就曾经拍摄到非常罕见的加拉帕格斯鲨捕猎小白鳍礁鲨的场景，这便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精彩再现吧。
女王花园：观鲨，与“冷血杀手”面对面
谈及古巴，首先想到的可能是社会主义、切·格瓦拉、雪茄、老爷车……其实这个国家的潜水资源也异常丰富。作为加勒比地区最大的国家，古巴拥有长达六千公里的海岸线，从地图上看，犹如一只游弋在碧蓝大海间的美洲鳄。
古巴最好的潜点莫过于女王花园海洋公园，这个名字来自著名航海家哥伦布，是为了表达对西班牙女王索菲亚的敬意。女王花园面积逾八百平方公里，是加勒比海地区最大的国家公园，因为没有过度的商业开发，这里还保持着原生态的模样，包括完整的海洋生态系统，鱼类和珊瑚的种类多样，鲨鱼群数量庞大且种类繁多，加勒比礁鲨、护士鲨、丝鲨等随处可见，巨大的石斑鱼也时常进入视线，在繁茂的红树林中还有古老的冷血杀手——咸水鳄。凡是潜游过这片海域的人，无不对其海洋资源的丰富深表赞叹。
从古巴首都哈瓦那驱车7个小时来到女王花园，美丽的风光很快便让人忘却了舟车劳顿。观鲨是在这里潜水的重要节目，出海前，潜导在一个大铝合金盒子里放入一些鱼，鱼身上的血腥味会吸引鲨鱼前来。我们在二十几米深的水下找了一个区域停留下来，潜导把铝合金盒子放入一个巨大的管状海绵，我们围成一圈，耐心等待鲨鱼的到来。潜导不停地开关盒子抽拉式的门，希望用声音引起鲨鱼的注意。没过多久，十几条加勒比礁鲨和护士鲨便出现了，在盒子上面盘旋，还有许多体型硕大的石斑鱼伺机而动。鲨鱼有时会贴着我们的身体游过，但照例对我们毫无兴趣。潜导小心地打开盒子的门，鲨鱼蜂拥而至，好几只一齐挤进盒子里，几只贪婪的护士鲨甚至卡在了里面，好半天才挪动出来。大快朵颐之后，鲨鱼四散而去，贪婪的石斑鲨却不肯离去，期望能再得到些“残羹剩饭”。
在离水面较近的水域，我们看到另外一种美丽的鲨鱼——丝鲨，从名字就能大概想象出它们如绸缎一般柔顺光滑的皮肤，阳光从水面照射进来，它们的身体熠熠生辉。和害羞的加勒比礁鲨不同，丝鲨对人类的好奇心对较强，喜欢在潜水者周围游弋，我们升水后，坐在船上望向水里，看见它们还恋恋不舍地在船只周围徘徊。
这里的浅海区域生长着繁茂的红树林，为美洲鳄提供了天然的栖息地。我们在浅水中浮潜，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这些来自远古的冷血杀手。蓦地碰见，我竟没有一丝惊恐，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必要害怕，显然它们对人类的恐惧要大得多，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便转身游走，我们只能在后面慢慢跟着，希望它们能习惯我们的存在。
南非：追寻沙丁鱼风暴
每当提及动物大迁徙，人们首先会将目光聚集到东非，动物从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迁到肯尼亚的马赛马拉。但是在非洲大陆的最南端，在海洋里，也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生命旅程，即每年发生在南非的沙丁鱼大迁徙。
每年五到七月，数以百万计的沙丁鱼为了繁殖，会沿着南非东海岸一路向北。途中会遭遇掠食者的围追堵截，而一旦遇到危险，沙丁鱼就会围成“沙丁鱼球”，这是沙丁鱼为了抵御掠食者的进攻而自发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每当有大的沙丁鱼群路过时，海豚们往往会结队而行，从下方将沙丁鱼群驱赶上海面，再利用气泡将鱼群分割包围成一个个的“饵球”，但是通常持续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饵球一旦形成，其他捕食者也纷纷加入这场盛宴。鲸鱼会在鱼群密集处张开大嘴，将沙丁鱼连同海水一同吞下；而鲨鱼们则会在饵球间穿梭，冲刺几个来回便能吃得尽兴。除了水中的掠食者，沙丁鱼还要躲避来自天空的袭击。成千上万的南非鲣鸟在天空中盘旋，发现水中有鱼群聚集，便会从空中俯冲入海，因此成群的鲣鸟往往是我们判断鱼群的参照物。每天清晨我们都会在连接入海口的河边登上冲锋舟，在河口排队等待着驶向大海。附近的海岸名为“狂野海岸”，海边的风浪极大，所以只能依靠船长的经验骑着浪尖从入海口驶入外面的平静海域，可谓是“乘风破浪”。
图为蝙蝠鱼群，它们性情温和，喜欢在波浪中嬉戏，还能抑制对珊瑚礁危害巨大的大型海藻团。
如果赶不上浪点便只能退回来再次尝试，有时候需要四五次的尝试才能顺利冲出近海的浪区。我还曾目睹别人的船在浪尖上倾斜超过六十度，甚至翻船的情况。这一切都只能交给船长掌控，我们能做的就是抓紧船边的缆绳，迎接大浪的拍打。通常我们都会伴随着欢呼声驶入相对平静的海域，随后开始每天七、八小时在大海上的漂泊，茫茫大海中我们无法获知准确的鱼群位置，只能通过盘旋在天上成群的鲣鸟和海里海豚的运动来判断大概方位。当鱼群经过的时候，我们便会匆忙穿好装备抱着相机向后翻入水中，即便如此，因为海豚在水里的行进速度太快，拍摄时机总是稍纵即逝，因此想要拍出好作品并不容易。
开曼群岛：邂逅“魔鬼鱼”，探秘“三趾鸥”
开曼群岛（Cayman Islands）是英国在西加勒比群岛的一块海外属地，由三个小岛组成，是举世闻名的金融中心，也是首屈一指的潜水胜地，如水晶般清澈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蓝绿色的光芒。
提到开曼潜水，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魔鬼鱼城”（Stingrey City）。地如其名，在离岸不远的浅滩里，聚集着数量众多的黄貂鱼，也就是俗称的“魔鬼鱼”。渔民们长期在此清洗捕获的海产品，随手丢下的小鱼小虾便成了这些黄貂鱼的美味佳肴，一有船只停泊，它们就会聚集起来，等着“开饭”。有时它们会像宠物一样，用光滑的大白肚皮在人们身上蹭，上扬的嘴角像是在微笑。这里有雪白的细沙、碧蓝的海水，水大约一米多深，即便不会潜水也能与鱼群尽情玩耍一整天。
除了魔鬼鱼城，开曼还有一处非常知名的沉船潜点。曾经为美国海军服役50年的“三趾鸥号”（U.S.S.kittuwake）救援船，关于它最著名的事迹，莫过于曾作为搜救船，找到了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后的黑匣子。2011年，这艘船在报废了17年之后被沉入开曼的海底，成为大开曼岛海洋公园的重要组成部分，吸引着无数潜水爱好者一探“芳踪”，其中有一般的休闲水肺潜水者，也有具备沉船专长的技术潜水员。由于沉没的时间较短，船体还没有被海洋生物覆盖，保存十分完整。水中的能见度非常好，船所在的深度也较浅，可以清楚地看到长度超过70米的整个船体，分为5层，我们依次游览驾驶舱、食堂、医疗室、推进舱、引擎室等。
我从2014年初开始潜水拍摄，潜行过十多个国家的海域。潜水伊始，我总是会为在水下遇到的“大东西”而欢呼雀跃，与它们同游。随着潜水经验的增加，我开始关注多样的微观生物，譬如被称为“海兔”的海蛞蝓和虾蟹类。它们色彩绚丽，外观奇特，有的甚至只有几毫米长，为了躲避天敌的捕猎，还会通过伪装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我们常常需要在当地“潜导”的带领下才能发现。而为了拍到满意的照片，有时我会连续几潜都趴在水下拍摄一个物种，上岸后时常“眼冒金星”。在多年的潜水拍摄中，我对海洋有了更深的了解，当看见一些海洋生物被人类误解、海底生态被破坏以及很多原本应该属于海洋的生物被圈养在水族馆的现象时，气愤之余，分外痛心。因此我也希望自己能通过影像的力量，呼吁人们保护海洋生态。
作者： 隽大鹏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