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机,当代人的精神鸦片?

大家好,我是马路。

最近,我在逛超市时惊奇地发现,龙虾居然也可以被放进娃娃机里当娃娃抓了,传说中的“万物皆可抓”时代终于来临。

据中商产业研究院调查,2012年中国娃娃机产量就达到21.11万台。近年随着移动支付全面普及,娃娃机获得空前发展,市场规模已超过600亿,还诞生了乐摇摇等独角兽公司。

图源:中商产业研究院

以挖掘机为原型的娃娃机,历经时代更迭,机内商品完成了从零食、应援物到玩偶、电子商品的蜕变。

它紧跟潮流,还衍生出口红机、真人娃娃机、线上娃娃机等多种形式。形式多变但“初心”未改,它的本质仍是赚钱。

“月入万元,三月回本”对娃娃机来讲,并不是传言。还有商家笑称,不知道投资什么,就选共享充电宝和娃娃机,保证只赚不赔。

娃娃机市场之所以能蓬勃发展,离不开它的设计者深谙心理学,了解如何才能使消费者上瘾。

美国心理学家伯尔赫斯·斯金纳曾做过这样一个实验,将小白鼠放进特制的“斯金纳箱”中。只要小白鼠按压杠杆,就能得到一粒食物丸。很快,小白鼠就对这种“游戏”失去了兴趣,只在饥饿时才按压杠杆。

斯纳金决定改变这种奖励机制,打破“按压杠杆=食物丸”的平衡,变成随机化奖励。

小白鼠按压杠杆时,会出现完全没有食物丸的情况,有时也会一按就出现好多粒。

小白鼠对这个新版“游戏”欲罢不能,不停按压杠杆,此时它体内的多巴胺分泌飙升,表现得异常兴奋和快乐。

心理学认为,多巴胺分泌使人兴奋,随机奖励比率会强化此行为,更令人着迷,从而上瘾。

娃娃机把这个变换奖励原则发扬光大,利用奖励随机化刺激心理,让人类无法抛弃此行为带来的快感。

除此之外,它还结合未知的刺激感与“扳本”心理,再融入收获玩偶后的成就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上瘾机制。

如果一直都抓不到娃娃,蔡格尼效应又会被引发。

知名心理学家蔡格尼说过,当人未完成某件事情,这件事情就会一直盘旋脑海,甚至影响人做其他事情的情绪和效率。

至此,深谙心理学的娃娃机便成了促使当代人上瘾的“精神鸦片”。

精明的娃娃机商家,还抓住了部分消费者追求“投资少,高回报”的心态。用“一把只需2、3元的低消费,所得产品价值更高”的宣传手段,让大众产生了一种薅资本家羊毛的心理,不知疲惫地持续投入金钱。

除此之外,他们还善于抓住顾客的碎片时间,超市入口、商场角落、电影院门口,所有能把人们的碎片时间收集起来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娃娃机的身影。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投入了娃娃机的怀抱。

除了因为心理效应上瘾的顾客,娃娃机还吸引了另一批时常感到内心空虚的消费者。

他们试图靠抓娃娃,来舒缓自己心中的不安,并获得更多的存在感。

年轻的豆芽妈,就是其中一个。

家附近的商场中有许多娃娃机,她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女儿豆芽到店打卡,店员和附近的住户对她都很眼熟。

抓娃娃时,她经常会把豆芽放在婴儿车中,自己则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有好多次女儿在一旁哭闹,她却全然不知。

一次邻居想和她开个玩笑,便把婴儿车里的豆芽抱走,想看看她何时能发现。

谁知豆芽妈全程并没有发现孩子不见,她甚至还觉得豆芽今天乖得出奇,居然一点哭闹声都没有。待她拿着娃娃准备凯旋时,才发现婴儿车里空空如也。

豆芽妈一年花在娃娃机上的钱超过两三万。

同款的蒙奇奇玩偶豆芽妈收获了几百个,一款动物造型的背包,因为样子太过可爱,她也一口气夹了几十个,能不烧钱么?

抓娃娃一时爽,一直抓娃娃一直爽。豆芽妈将这个精神贯彻到底,很快家里的娃娃堆积成山。

对于她痴迷娃娃机这件事,至今只有一人还蒙在鼓里,那就是豆芽爸。

为了避免老公发现自己这个烧钱的爱好,豆芽妈把收纳大法的精髓发挥到极致。

抽屉、箱子、柜子,这些豆芽爸平时不会打开的地方,全部都一层层地铺满了娃娃。

身为收纳废物的我非常想和豆芽妈取取经,如何才能将这么多东西都收进去柜子,且打开时不会出现火山喷发的现象?

当然,豆芽妈绝不是唯一一个痴迷娃娃机的宝妈。有一位母亲到日本旅游时,都不忘抓娃娃。

短短两天,这位妈妈已经在日本的娃娃机店投入了160万日元(约9万人民币)。

据悉,她用得是她家中三个孩子的学费。只可惜直到最后,她也未能收获一只娃娃。

全职宝妈,由于长期与社会脱节,很少得到外界的关注。

她们的世界只有孩子,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娃娃机能让她们从母亲角色中脱离一会,找回曾经年少的自己。

如果一不小心成了像豆芽妈那样的大神,还会收获许多人的关注,让她们肯定自己的存在感。

娃娃机,对于她们来说是比蜜糖还要甜的“鸦片”。

我也是娃娃机上瘾患者中的一个,背井离乡来大城市搬砖,能使我感受到快乐的方式少之又少。每次将游戏币投入娃娃机,看到钩子将娃娃抓起,那种巨大的满足和快感,难以言喻。

我在娃娃机中收获的快乐,远比生活给我的多。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除了我,被留在家乡的空巢父母们也在娃娃机中找到了久违的快乐。

清洛是个北漂,和我一样,终日被繁忙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除了过节基本不回家。

这次春节,她却被自己房间吓得不轻。不大一张床,摆满了不同的娃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落座。

清洛暗暗思考,这莫不是爸妈准备的新型催婚方式。

看女儿被吓坏,身后的清洛妈连忙解释道,这是为她准备的归家惊喜,而且都不是买的,是她和爸爸带回来的娃娃机战利品。

清洛震惊了,她曾幻想过无数种爸妈在家的消遣方式,却从未想过还有娃娃机这种方式。

娃娃机和老年人,怎么想都不搭边。

清洛妈小心翼翼地说,上回去北京,一家三口在超市外,清洛带着他们玩了一次娃娃机,他们俩有点欲罢不能。

而女儿眼中对娃娃机的渴望,点燃了老两口内心的愧疚,觉得这和小时候清洛没有玩具有关。

他们想用这种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的方式,和远在北京的女儿建立一个精神上的连接。

每抓一次娃娃,都会想象女儿是不是也在玩,这种同步感会让他们觉得女儿仿佛就在身边,离女儿也更近一点。

他们抓得娃娃越多,也会把内心的缺憾填补得更满一点。每次想女儿了,就再去多抓几个。

如今,家里的娃娃已经突破500大关,正积极向1000进发。原本存放娃娃的房间已经满得装不下,清洛爸妈甚至还把娃娃移到了另一处没人住的住所。

清洛家里的一小部分娃娃

原本一月花销都不到500块的清洛爸,和从不舍得买高档护肤品和新衣服的清洛妈,为自己的新爱好投资已超过1万块。

他们并不介意投入和回报是否成正比,能够把全身心都投入在娃娃机身上,才是身为空巢老人的他们的真实诉求。

在娃娃机的陪伴下,他们的孤单和寂寞可以暂时消失。而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这些娃娃可以坐上时光机,回到清洛的童年,那时拿到玩偶的她一定会兴奋地对他们喊着,爸爸妈妈。

身处异乡的我们和家乡的空巢父母,都很孤独,所以我们选择用娃娃机来逃避。

我们宁愿和这些机器作伴,收获短暂的快乐,却不愿停下来,与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好好对话。

我们的孤独催生、壮大了一个个像娃娃机这样的产业,它们蓬勃发展,我们越来越孤单。

马路有话说:

曾经听过这样一句鸡汤,“全世界都希望你长大成人,只有娃娃机希望你永远是个孩子。”

所以,即便它已经成了当代的“精神鸦片”,我还是想狠狠地吸上几口,因为我还不想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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