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盛世亡国君,吴越国王钱俶为何能“寿终正寝”?

说起南唐后主李煜,就不得不提他那首脍炙人口的千古佳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在诗里,李煜诉说自己的身世和遭遇,追怀往事,怀念故国,表达了亡国之痛。难怪赵光义获知李煜写《虞美人》,十分生气,下令毒死了他,享年四十二岁,让人扼腕叹息。与李煜有着同样结局的,还有后蜀亡国君主孟昶。

不过,有一个人与他们有着同样的遭遇,结局却不一样,此人就是吴越主钱俶。

吴越国,五代十国之一,都杭州,自895年立国至978年归宋,共立国84年,三世五王。开国王钱镠,第五代王为钱俶。

宋太祖赵匡胤平定江南时,鉴于吴越主钱俶一直恭顺无比,就赐予他“天下兵马大元师”的称号。钱俶更加殷勤,不仅出钱出物出兵,还派儿子携带大量金银异宝向汴京入贡。李煜亲笔写信劝他:“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勋,王(指钱俶)亦大梁一布衣耳!”钱俶不为所动,立即派人将信转呈赵匡胤,以示自己“无私无畏”,之后又不顾大臣们的劝阻,亲自率五万大军攻下南唐的常州,又派大将沈承礼随北宋军队攻下润州( 江苏镇江),进兵金陵 (江宁)。

端拱元年(公元988年),钱俶“暴卒”,后世很多学者认为也是赵光义派人毒死的,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对于钱俶的死因,官修史书《新旧五代史》与《宋史》都无记载,而一些“私家”史书却有不同的记载。一种为旧疾复发,以清朝吴任臣的《十国春秋·忠懿王世家下》为代表,据载:“秋,宋帝遣皇城使李惠、河州团练使王继思赐生辰器币,王与使者宴饮极欢。晡时,王于西轩命左右读《唐书》数篇,又令诸子孙诵诗,未讫,风眩复作,至漏四下而薨。

另一种为被“毒死”,以周亮工《因树屋书影》为代表,据载:“南唐李后主以七月七日生,亦以七月七日死。吴越王俶以八月二十四日生,以八月二十四日死。两王生死相同如此。……海盐姚叔祥(士麟)云:后主以“故国不堪回首”句及徐铉所探语,赐牵机药死。忠懿荷礼最优,宜无他者。顾两王皆以生辰死者,盖御忌未消,各借生辰赐酒阴死之耳。”对此,明末王圻编著的野史《稗史汇编》也有记载:“李(煜)之祸,词语促之也,因记钱邓王(俶)有句云‘帝乡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其感时伤事,不减于李。然则其诞辰之祸,岂亦缘是耶。”

实际上,只要我们稍加分析,还是可以看出其中一些端倪的。

首先,入宋前后,钱俶事宋的态度始终恭谨如一。

南唐平定后,赵匡胤下诏召钱俶进京,并保证让他及时返回,不会久留,并表示自己已经“三执圭币”对着上天立过誓,决不食言。钱俶不敢违命,随即与妻子孙氏、儿子钱惟濬等人动身入京。为了能平安归国,他随带巨额财宝物资,不断贡献,共计白银二十一万两、绢十三万匹、绵一百八十万两、茶八万斤、乳香七万斤以及其它无数奇珍异宝金。赵匡胤十分高兴,以特殊礼仪招待他,“剑履上殿,书诏不名”,即可以带着佩剑上殿朝见,皇帝下诏书时只称他为吴越国王而不用名字。此外,宋太祖还赐钱俶之妻“吴越国王妃”的封号。北宋大臣们认为异姓诸候王的妻并无封妃先例,赵匡胤却说:“行自我朝,表异恩也”。

至四月,赵匡胤说:“天气快热了,你可以早些回去。”钱椒表示今后愿意每三年来朝 见一次,太祖却说:“路途遥远,还是等我下诏再来吧! ”再留下其子惟潜。据说,临别时赵匡胤赐予钱一个密封的包袱,让他在路上悄悄打开看。钱俶打开一看:“皆群臣请留(钱)俶章疏也。”又惊又吓又庆幸,对宋太祖“益感惧”。回吴越后,钱俶进贡更加殷勤,“每修贡,必列(贡品)于庭,焚香而后遣之”。

宋太宗赵光义登基后,钱俶继续入朝觐见,进贡无数奇珍异宝。看到当时的割据军阀陈洪进献出“领土”并入北宋、北汉刘继元亡国被俘,钱俶十分忧虑,最后干脆上表,请求朝廷“接收”吴越十三州。赵光义虽然十分想照单全收,但是还要假意推托一番。于是,钱俶带着一家人到汴京住下来。尽管钱俶曾是富甲一方的诸侯国国王,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晨趋行阙,人未有至者,俶必先至,假寐以待旦”,还屡次上奏辞去“国王”的称号。

其次,宋太祖和宋太宗对钱俶十分信任。据《宋史·吴越世家》载:“一日召宴,独太宗、秦王侍坐,酒酣,太祖令俶与太宗、秦王叙昆仲之礼,俶伏地叩头,涕泣固让,乃止。”

至于生性多疑的太宗赵光义,对钱俶也是非常信任。据《宋史·吴越世家》载:太平兴国三年(978)中元节,即后主李煜死后第八天,赵光义“令有司于俶 宅前设灯山、陈声乐以宠之”;《十国春秋》载:钱俶风眩旧疾发作,赵光义“遣御医中使 一日三至第”,并派送汤药娱具,还亲自来探望。又《十国春秋》载:“一日,内臣赵海过王,探怀中药百粒以进,王方命茶,尽饵之,海既去,家人皆泣,盖有所疑也。王笑曰:‘主上待我厚,中贵必良药耳。’宋帝闻之,大惊,即杖海,流之远郡。”

再次,钱俶去世,被追封为“秦国王”,谥忠懿,子孙多位及人臣,地位显赫。钱俶长子钱惟濬受封国公、节度使、中书令等职;养子钱惟治,雍熙北伐时出知边防重镇真定;子钱惟济历任州郡,官至节度观察留后;子钱惟渲、钱惟灏、钱惟溍等官至团练使、刺史等;钱俶诸子中多以武职任官,但最出息的儿子钱惟演有文才,改换文职后位极人臣,先后担任过枢密使、宰相之位,还参与编纂了北宋四大部书之一的《册府元龟》。还有,钱俶之女嫁给了宋真宗刘皇后的弟弟,孙子钱暧娶了宋仁宗郭皇后的妹妹,孙子钱暄娶了宋太宗的外孙女,曾孙钱恕娶了宋太宗的孙女,曾孙钱景臻娶了宋仁宗的女儿……五世孙钱忱为宋仁宗公主所生。钱家人基本上成了“赵家人”。如果是被赵光义毒死的,钱俶很难“享受”隆重的葬礼、“帝王”封号以及子孙所受宋朝分外“惠顾”。

可见,钱俶是死于旧疾复发。

不过,话又说回来,钱氏割据吴越多年,对中原政权一直毕恭毕敬,很多人认为他们应该是有所作为的君主。可是,吴越立国84年,钱氏“外厚贡献,内奢侈僭,地狭民众,赋敛苛暴,鸡鱼卵菜,纤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少者数十,多者五百余,殆于国除,民苦其政”。当时,宋朝官员“接受”吴越政权后,随即将多项苛捐杂税免除。可见,钱俶纳土归宋,对于百姓来讲还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