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病人在逃——追踪伤寒玛丽

1906年8月27日,富人聚集的美国纽约州牡蛎湾,银行家沃伦的家中出现了伤寒病例。一场曲折程度堪比电影的追击战由此拉开序幕。

沃伦家包含仆人在内的11个人中有6个都感染了伤寒。他们租住的别墅的主人担心房价因此下跌,于是找来了纽约著名的“细菌侦探”乔治索伯。

疫情爆发的别墅。(网络图)

索伯开了间咨询公司,负责替客户检查并改进卫生系统。他来到庄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附近的疫情。得到的答案是只有沃伦家的人得了伤寒,这意味着病菌并非从外部传入。

伤寒最常通过受污染的食物或水传播,因此索伯接着调查屋子的水源。庄园的饮用水来自附近的一口深井,与下水系统分开。疫情爆发后,有两家独立的实验室对饮用水进行了检测,其中没有发现致病的伤寒沙门氏菌。

饮用水没问题,接下来该调查食物了。首先可以肯定,家里人喝的牛奶没有问题,因为小镇上其他居民没有生病。其次,一家人没有吃生蚝一类的海鲜,因此不可能从污染的水体中摄取病菌。

考虑到伤寒有潜伏期,索伯想知道在一到三个星期之前有没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一家人只想到三个星期前家里新换了厨子。但这名厨子在伤寒爆发后就离开了,而且她并没有生病。

厨子的名字叫玛丽·马龙。这将是一个被历史永远记住的名字。

乔治·索伯(网络图)

索伯来到中介,拿到一份玛丽往年雇主的名单,挨个打电话询问。这一问还真不得了,原来从十年前开始,玛丽所到之处常有伤寒爆发。1902年的雇主家,除了男主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患病了。玛丽帮着照顾病人,还因此多拿了补助。所有雇主都表示玛丽看上去很健康,而她每次都在伤寒爆发后离开。

玛丽的行踪到沃伦家为止,直到1907年的2月份,她才再次出现。索伯接到报告,纽约市极其富有的鲍文家出现了伤寒病例,而玛丽正好在这家做厨子。

结合已知的情况,索伯强烈怀疑玛丽是一个健康带原者。所谓健康带原者,指的是携带病原体,却没有出现相应病症的人。他们能够传播病原体,因此对公共健康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要验证他的想法,就必须取得玛丽的血液和尿液样本。索伯来到鲍文家,对玛丽说明来意。玛丽用一把烤肉的叉子把他赶了出来。她怒吼着,我很健康,你凭什么说我生了病。

电影还原了玛丽用烤肉叉赶跑索伯的场景(网络截图)

与玛丽沟通无果,索伯将此事上报了纽约卫生部。卫生部派出了萨拉·约瑟芬·贝克。他们本以为两个女人沟通起来容易一些,没想到那根本不管用。玛丽态度十分强硬,仍然拒绝提供样本。第二次上门的时候,约瑟芬带人堵了玛丽的退路,终于将她连拖带拽地塞进救护车里。

赶往传染病院的路上,约瑟芬感觉像是与一头发怒的狮子关在一个笼子里。在传染病院,医生提取了玛丽的样本,确认她体内有伤寒沙门氏菌。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左下角为被隔离的玛丽·马龙

玛丽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伤寒的健康带原者,因此有关部门没有相关前例可以参考。他们只好先把玛丽关在北兄弟岛上隔离。隔离期间定期检测身体,发现她体内的伤寒沙门氏菌始终存在。

愤怒和屈辱充斥着玛丽,她认为自己身为一个爱尔兰移民,遭到了政府公然的歧视。她联系了律师,要起诉纽约健康部门。经过胶着的诉讼来往,在玛丽被隔离了三年后,1910年卫生部终于同意让她回到社会。条件是她不可以再当厨子,还要定时向卫生部报告行踪,检测体内的病菌。

极其渴望自由的玛丽同意了这两个条件,政府为她安排了一个洗衣女工的工作。可是洗衣女工的薪资比起厨子来说差得太远。也许是受生活所迫,也许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做饭的手艺被埋没,从1913年或是1914年开始,玛丽就不再向卫生部报告自己的动向了。

一个巨大的威胁再一次淹没在茫茫人海中,踪迹难觅。

最著名的一张漫画,右上角写着“伤寒玛丽,美国最无害也最危险的女人”。

第二年纽约市的一家妇幼医院突然爆发了一波伤寒疫情。追查他们的食物来源后发现所有患者都食用了一种布丁。这种布丁是医院新雇佣的厨子,一个叫做玛丽·布朗的女人做的。她看上去很健康,没有伤寒的症状。

卫生部门马不停蹄地赶往玛丽的新家住址。这一回她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跟着卫生部的人上了救护车。同年3月30日纽约市健康委员会正式决定将玛丽永久性隔离。

1938年,玛丽死于肺炎。生命最后的23年,她都没有再踏出被隔离的北兄弟岛一步。据统计,至少有49个伤寒病例与玛丽相关,其中包括三名死者。玛丽死后,索伯用一句话总结了她的一生:这个世界对玛丽并不友善。

多年后人们重新回顾这段历史,有人认为玛丽对自身的危险性没有清醒的认识,导致公众健康受损,应当被隔离;也有人认为纽约政府的做法太过决绝,并不人性。对此你怎么看?

玛丽被永久隔离的北兄弟岛。

作者: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