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理论”,新说南北差异?

古书里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域决定论不仅适用于植物,也适用于人。很多人都有对南北人的“刻板印象”。如果告诉你某人来自北方,你会给他贴上哪些标签?“高大敦实”“彪悍”“贼能喝”“豪爽”。那么南方人呢?恐怕就是“温柔细腻”“文人气质”“弱不禁风”这些了。我们不排除有个体差异化的存在,但就整体而言,似乎这样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如果某个人的表现不符合上述标准,最有可能招致的猜忌是:“你是北方人(南方人)吗?怎么一点也不像。”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区分地域的标准很简单,只是单纯地以长江为界,为何这样简单的划分却能够深入人心,得到普遍认同呢?我们该如何解释仅仅是一江之隔,同为华夏子孙的人们会有千差万别?

前不久,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华南师范大学和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研究者们共同提出了别具一格的“大米理论”,他们从农耕作物的角度解释了个人和集体的文化差异。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南北人的差异不仅体现在身体上,更体现在饮食上,众所周知的,南米北面,南方人习惯以米饭为主食,而北方人则更青睐各式各样的面食。林语堂先生在《中国人》一书中写道:“吃大米的南方人不能登上龙位,只有吃面条的北方人才可以。”在林语堂先生论述中,他将南北人的差异追根溯源至日常饮食上。

北方人更加健硕的身躯与他们的吃食确实密切相关,他们多食高粱、大豆、猪肉、牛肉、羊肉等,而南方人似乎更钟情于大米和各色水产。另外,在吃的讲究上,北方人图的是痛快,重的是口感,往往是撑个腰圆肚实,是实实在在地吃。而南方人图的是新鲜,重的是味感,往往是吃得恰到好处,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品,小盘小碟,菜要精致,品种要多。因此,初到北地的南方人,往往会点上几个菜,继而对着那满满的一桌子菜发愣,而初到南地的北方人,结局往往是点两个菜,加两个,再加两个……

社会学中的现代化假说提及,随着文明化的进程、社会财富的积聚、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和资本化的加深,人们会变得更加个人主义。在众多南北差异性研究中,学者均会涉及到北方人更具创新意识,而南方人合作能力更强。如果按照现代化假说的推演,原本各地区的人们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随着北方长期政权的确立,经济命脉和文化政治中心的掌控,促使单体能力较强的人纷纷汇聚北方,长此以往,造成了北方人个体思维、分析能力更好的错觉。

这样的解释符合历史的发展规律,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社会变迁所带来的影响机制,但是它不能解释为何一向富饶的江浙一带却是最典型的南人。同时,如果放眼世界,如日本、韩国等东亚国家的现代化文明进程已达到一个非常高的层面,但其民众的合作精神、集体化的倾向远比中国南方更显著,而这一现象是现代化假说所不能阐释的。

种水稻,长了庄稼短了创新?

“大米理论”理论的提出,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研究者们指出之所以会产生南北文化的差异,缘起于南方多种植水稻,北方多种植小麦,而水稻种植的历史可能使文化更倾向于相互依赖,而小麦种植则会使文化变得更加独立。

水稻种植和小麦种植对应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耕种体系,其中以灌溉方式和劳动力投入最为突出。稻田需要持续的供水,农民需要相互合作建设灌溉系统,并协调各人的用水与耕作日程,因此稻农倾向于建立基于互惠的紧密联系并避免冲突。相比之下,小麦的种植更简单:小麦基本不需精细灌溉,更轻的劳动任务也让麦农不需依靠他人就能自给自足。

为了检验大米理论的可行性,研究人员在南北两地共招募了1162名大学生,通过地域的调查确定他们所属区域,然后再对他们进行文化思维倾向性的测评。测评的方式采用词语配对法,如给被试者呈现3个词组“火车”、“汽车”和“铁轨”,让其将其中两个词语归为一类,如果被试者将“火车”和“汽车”归为一类(属同一抽象类别),则表明其更倾向于独立思维,如果被试者将“火车”和“铁轨”归为一类(属功能性关系),则表明其更倾向于整体性思维。评测结果显示,来自高稻田比例省份的学生更倾向于整体性思维,符合“大米理论”的假设。

随后,研究者又对被试者进行了社会关系测试,让被试者画出自己的社会网络,用圆圈表明自己和他人。研究者分别测量代表自己的圈和代表朋友的圈的大小,从而得到对自我的隐性测量。在以往的研究中,美国人笔下的“自己”平均比“他人”大6毫米,英国人的“自己”平均比“他人”大3.5毫米,而日本人的“自己”却比“他人”稍小。本次研究结果显示,小麦种植区的人自我膨胀了1.5毫米,水稻种植区的人则自我缩小了0.03毫米。

然而,现代化技术的发展,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停止耕种,不管是水稻区还是小麦区,那么因耕作方式不同而引起的文化差异是否还会继续存在?答案或许只有时间知道。但这项研究在解答疑问的同时,也在向我们传达了一种态度,那便是“即使再深邃的道理,也是来自最普遍的生活中”,我们需要的是一颗好奇的探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