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蛰伏五年,为何能拍出这部高分作品?

《饮食男女》,一个看似有关饮食的片名,讲述的却是一个讨论男女关系的故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句虽是孔子所说,却开宗明义:本片要讨论的是男女关系,是情欲﹙色﹚,如同饮食﹙食﹚一样,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显然,影片的编剧和导演希望借助日常生活中的饮食把男女关系呈现在观众面前。他们深入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当中,将给人以神秘感的:“色”,借助司空见惯的:“食”讲述出来。“食色,性也。”在孔子看来,“食”和“色”本来是人的天性。

从李安早期导演的华语影片《推手》、《喜宴》到本片,几乎每一部电影都紧紧围绕着家庭,都用卓越的叙事手法表现出一个家庭中纵横交错的关系和影响力, 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当中,成家立业是一个人奋斗一生的目标。一个人的出生来自家庭,他的成长、学业、工作、婚姻、生育、死亡,无不跟紧紧围绕他的家庭相关。这一点也许是中国人身上最浓重的特色。

这是一部让人难忘的电影。

故事不算复杂,也不简单。老朱是台湾中国菜全才式的少数大厨师之一,退休后和三个女儿住在一所老宅子里,每天他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做出一桌丰盛的菜肴。大女儿家珍是一所中学的教员,却俨然一个老姑娘,她刻板、信教;老二家倩从小有做菜天赋,与老爸不和,被他赶出厨房,正在一家航空公司做管理,还有一个情人;小女儿家宁正在上学,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尽管老朱每天做出豪华的盛宴,但三个女儿还是各有心事,都不买老爸的帐,老朱也逐渐失去了厨师最重要的能力——味觉。家珍体育老师结成连理;家宁和男友就要很快结婚生小孩;只有家珍:情人要和别人结婚,李凯也成了“朋友”,买的楼盘赔了一塌糊涂,为了照顾父亲还推掉了一次升迁的机会。眼见女儿们已有各自的归宿,老朱召集了一次包括姗姗一家的“全家”晚宴。在宴会上,老朱决定卖掉老屋,并郑重请梁伯母把女儿锦荣嫁给自己,原来两人早已“私订终身”。梁伯母登时昏倒,全家大乱,晚宴匆忙结束。不久以后,独自住在已经卖掉的老屋中的家倩自己下厨,召集全家赴宴,但大姐夫入教洗礼,小妹刚刚生产,锦荣也怀了身孕,都无法参加。家倩和老朱两个人面对诺大的餐桌和空空的房间,一时百感交集。就在老朱喝汤的时候,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味觉恢复了。

而几组重复镜头对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该片上来的第一个镜头是在一个路口上,车水马龙。它在影片中重复出现几次,看似多余,却为整部电影奠定了情感基调。

拥挤的街头,随着信号灯的改变,车子如卸闸的洪水一般汹涌,好似影片人物压抑着的感情洪流迸发的一刹那,千滋万绪涌上心头。

在几个人物中,我们自然首先想到老朱,他的感情就如同被抑制的洪水,总是在严肃背后透露出一点点小小的深情。作为酒店大厨的他,事业成功但是家庭不幸,妻子早亡,他含辛茹苦地带大三个女儿,每周用一次“豪华晚餐”来维系父女之间的感情,却因一贯的严肃与压抑,与女儿间隔开了万水千山,每次花一大堆时间做出一桌的豪宴,收获的却是惆怅与内心的孤独。

接着,伴随着中国古典音乐,导演用十几个镜头组合成的蒙太奇段落,展示了朱家的厨房设施和老朱在厨房里做菜的场景:杀、切、洗、炒、烹、蒸、煮等过程被逐一拍摄下来。

老朱烧菜的段落拍摄的流畅,平实中令人能感受其技艺的精湛。用中国古典音乐做本段影片的背景音乐,阐述中国饮食文化的同时,也能领略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当他打电话与一个外人探讨清蒸还是红烧鱼时,我们才明白:他的内心是孤独的。为什么这桌豪宴要与外人分享呢?原来老朱妻子早逝,女儿们也已长大成人,找不到一个知心的人与自己分享劳动成果,那是一种无奈、一种悲凉。而这个外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老朱偷偷相恋的少妇锦荣,影片在这埋下了伏笔。细想,老朱为姗姗不辞辛苦地送菜送饭与忍受梁伯母的唠叨与烟熏其实是“讨好”锦荣的“小花招”,到影片最后,锦荣挺着大肚子的一句“爱你”把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情渲染得十分到位。

聚餐也由一件琐碎及日常生活必须的事情而转化为“宴”——不得缺席的家宴。在影片里面是一个重要场景,导演在这里花了很大的功夫。首先我们来看第一次聚餐的情景。家倩挑剔肉变味了,暗示父亲失去了味觉,老朱气得出去了,三姐妹吃,家倩宣布要搬出去,因为投资了房产,而最后一次聚餐却是两个女儿不在了,只有家倩。还有影片开头就是老朱在做饭,之后不做了,最后一次是家倩在那里做饭。不难看出,影片中家倩不仅继承了父亲的性格、父亲的手艺也继承了父亲的宿命。最后一次聚餐只有家倩父女两个人,面对诺大的餐桌和空空的房间,一时百感交集。就在老朱喝汤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味觉恢复了。其实这也是对前面第一次聚餐时,家倩说父亲的味觉不灵了的回应。现在我们明白,开始时,老朱失去味觉也许是一种最好的逃避:他爱女儿,想女儿,想聚会,想沟通.但结果却是女儿们的百般挑剔和匆忙宣告,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这个“食”对于他来说就是菜上桌了,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不如“失去”味觉算了。最后老朱味觉的回来也暗含了生活的味道回来了,他重新找回一个男人的尊严。

李安是生在台湾的中国人,又往美国深造,深谙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之味,因而在其编导的本片中,恰倒好处的中国饮食特写镜头使影片更具可看性又不失时代意义,再凭借郎雄﹑杨贵媚﹑吴倩莲﹑赵文暄﹑归亚蕾和张艾嘉这些台湾资深艺人的出色演绎,《饮食男女》成为台湾乃至华人电影史上不可忽视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