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日,国务院印发通知,决定在河北省设立雄安新区,错过深圳特区和上海浦东新区的朋友这一次迅速出击,连夜驾车抵至雄安后却发现这里已经无房可售。市场资金不肯放过任何炒作的机会,随即转战股市,腥风血雨的资本市场上“雄安概念股”开始上演。
雄县、新安、容城,曾经河北普通的三个小县城,只在一夜之间成了全国人眼中的香饽饽,哪个若是在雄安三县有块地,相亲时必须提高门槛两个档。
而在三百五十年前的大清初期,满洲第一勇士鳌拜却千方百计不要雄安这块土地,看过电视剧《鹿鼎记》或了解清史的朋友应该还记得在康熙亲政后不久,小皇帝遇到第一个头疼的事儿就是鳌拜(镶黄旗)非要与另一位首辅大臣苏克萨哈(正白旗)互换圈地。鳌中堂为此不惜杀害多位朝廷要员,几次激怒年少的康熙帝,终于招致杀身之祸,死于牢狱之中。
康熙初年,朝堂热议的换地风波暗流涌动,表面是苏克萨哈和鳌拜这两个辅政大臣的权利之争,实则又是刚刚亲政的康熙帝和鳌拜在皇权与臣权上的斗智斗勇,更深的渊源却是两黄旗(正黄旗、镶黄旗)与正白旗的势力较量。
▲周星驰版本《鹿鼎记》。图源网络
换地风波中两块圈地的地理位置
两黄旗的圈地大部分在冀中,包括今天的雄安新区、保定、涿州等地。
冀中地处华北平原,母亲黄河流经这里孕育出灿烂的华夏农耕文化。然而,母亲大人的脾气在古代并不是特别好,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开创者大禹就因为能够治水而被世人称颂。
朝代在更迭,黄河在咆哮,涉及黄河无小事,到了康熙帝时,更是刚刚亲政就把河务、漕运与平三番视为治国兴邦的三大国策。
鳌中堂是不幸的,两黄旗的圈地就在这黄泛区。
他是顺治帝临终前钦点的首辅大臣,他也是镶黄旗的首领。
镶黄旗的旗人们一边捧着鳌拜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是满清朝廷的第一大功臣,一边又向他抱怨着自己的耕地是多么不适合耕种,无法生存。
这些话,不管换成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有愧于一路走来支持自己的旗人们。
▲镶黄旗。图源网络
再把目光聚焦在正白旗,正白旗的圈地在冀东,包括了今天的天津市蓟县、唐山市和部分秦皇岛地区。这里离满洲老家过山海关即是,地区气候特点同东北辽西地区相差不大,土壤相较肥沃,适合耕种。更为重要的是满清进关后的皇陵就在冀东地区的遵化市。
康熙六年,小皇帝亲政,正白旗的苏克萨哈即便圈地已被鳌拜换到了雄安新区,告老请辞时,还是请奏去遵化守先帝陵寝。
遵化是个好地方,它西边的蓟县更是好山好景,乾隆帝甚至在蓟县的盘山上曾发声“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看过了山,再去听听水,“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曹操在207年征伐乌桓于柳城(今朝阳市)回军,行至冀东的昌黎县,写下千古诗篇《观沧海》。
冀东的圈地好,但看上它的人也很多,换地风波一阵阵来袭。
康熙年初期的四位首辅大臣,除了苏克萨哈属于正白旗之外,索尼、遏必隆、鳌拜均属两黄旗。
那么问题来了,1:3的比例,冀东在满清眼中如此好的地方,缘何会给了正白旗的苏克萨哈呢?
▲正白旗。图源网络
黄白之争——都死早了
满清八旗由努尔哈赤一手建立起来,起初努尔哈赤亲自统领两黄旗。
随着最喜爱的三个儿子阿齐格、多尔衮、多铎的长大,两黄旗开始有了他们新的旗主,多尔衮、多铎统领正黄旗,阿齐格统领镶黄旗。
值得一提的是,八阿哥皇太极一直是正白旗旗主,若不是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败走,突然离世,后金汗位的继承人很可能是多尔衮。
哎呀!真是死早了。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被众人推举为后金的大汉。
为了显示自己继承大统的名正言顺,皇太极将自己掌握的正白旗、镶白旗改名为正黄旗和镶黄旗。
同时,皇太极又将努尔哈赤留给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正黄旗、镶黄旗改为正白旗、镶白旗,使其地位逐渐下降。
▲清太祖,努尔哈赤。图源网络
说到这,可以看得出皇太极的人性其实还不赖,没将阿齐格、多尔衮、多铎斩草除根。
多尔衮三兄弟也聪明,皇太极即位后,兄弟三人不但没有表现出不臣之心,更是为满洲的扩张身先士卒,南征北战,几次战役中三兄弟都险些当了烈士。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三兄弟为皇帝的事业如此拼命,搞得皇太极感动的不得了,他也庆幸自己继承皇位时没有听信“谗言”斩草除根。
但十七年后,问题来了。
皇太极在最爱的宸妃死后,整天郁郁寡欢,没多久也死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这两位满清的开创者果真是亲父子俩,老百姓讲话这叫“随根儿”。努尔哈赤突然死了,不留继承遗嘱。
这个皇太极也不长记性,死了同样不留遗嘱。
哎呀!又死早了。
皇太极死后,以索尼、遏必隆、鳌拜为首的两黄旗认为“父死子继”,支持皇长子豪格克成大统。
阿齐格、多铎、苏克萨哈为首的两白旗坚持“兄终弟及”,希望多尔衮继位登基。
最后,双方都妥协了一下,选择了年仅6岁的皇九子福临登基,由叔父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摄政。
▲清太宗,皇太极。图源网络
黄白之争——名字可以不变,地位还是要有的
1644年,满清入关,战果颇丰,当年便占领了中国的北方地区。
第二年,北方时局稍稳,满清八旗开始在京畿地区为自己日后生存而圈地。
此时的多尔衮虽然登基未果,但身为摄政王已是大权在握。
“要不要把正黄旗、镶黄旗的名字换回来呢?想一想,还是算了,毕竟指望着鳌拜那帮人前线打仗。”
名字可以不变,但两白旗的地位要有啊!
于是,多尔衮凭借摄政的便利,将冀东肥沃之地圈给了正白旗,苏克萨哈的圈地就是这么来的。
而两黄旗的圈地却分在了黄泛区冀中,两黄旗的官员也多次被多尔衮以“莫须有”降罪,鳌拜首当其冲,两次险些处死。此时的黄白之争,两白旗完全占据了上风。
每次笔者劝父母多注意身体养生的时候,总会用清初的这段历史借鉴。
一个大家庭的形成和稳定必然与家庭中主导者耐活有着密切的关系,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不,风云又得变,顺治七年,刚刚晋级为父皇摄政王的多尔衮在密云打猎路上也死了,年仅三十九岁。
▲多尔衮。图源网络
黄白之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多尔衮死后两个月,提前亲政的福临开始反攻倒算,正白旗的苏克萨哈积极告发旧主的种种劣行,这种大肃反时出来神助攻的正白旗大臣被福临尤为看重,使批斗多尔衮也尤为顺风顺水。
八旗中各旗的地位也在这个时候被稳定下来,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为上三旗,其余为下五旗。
有人会觉得苏克萨哈其实就是卖主求荣,他是正白旗的叛徒。
笔者却认为苏克萨哈正是看清了形势,看明白了多尔衮死后福临必然进行大清洗,与苏克萨哈是否告发并没什么卵关系,就算苏克萨哈不检举,福临也得那么干,恰恰是这时他的告发挽救了正白旗的地位。
宸妃(刚刚说到皇太极为之伤心致死的女人)是美,福临并不记得,他只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最懂他的女人只有董颚妃一个。
顺治十七年,董鄂妃患天花病逝,福临悲不欲生,守着董鄂妃的天花病毒大办丧事。
数月后,世间情侣都向往的那句“爱你一生一世”在皇宫里兑现,福临中招了。
福临临终前将继承人选为已经出过一次天花的小玄烨,并钦定了四位辅政大臣,顺序依次是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
福临亲政的十年,皇帝平衡着八旗各方力量,黄白两色旗亦竭心效力于朝廷,惟皇命是从。福临死后,政治天平渐渐开始向两黄旗倾斜。
由于苏克萨哈是从多尔衮那边分化出来的,即便和鳌拜是亲家,却惨遭朝中大臣嫌弃。
索尼年老,经常畏事避祸,对鳌拜姑息纵容。
首辅大臣中的遏必隆在政见上最多的一句“鳌中堂说的对啊!”
伴随苏克萨哈在朝堂上话语分量的削弱,换地事宜很快提上了日程。
▲爱新觉罗.福临(顺治帝)。图源网络
黄白之争——什么黄的、白的,都是朕的
康熙五年(1666年),鳌拜向即将亲政的玄烨提出圈地应按八旗排列顺序,冀东的土地归两黄旗所有是理所应当,要求和正白旗换地。
如果土地不足,“别圈民地补之”。鳌中堂领衔的提议遭到正白旗的强烈反对,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等忠臣以“圈地议起,旗民失业者数十万人”“圈地扰民”,不仅反对换地,甚至上奏停止圈地。
鳌中堂这时为换地已是红了眼,分别以苏纳海“藐视上命”,朱昌祚、王登联“纷更妄奏”的罪名,上奏皇帝论以死罪当斩。
后面的发展在《清史稿》中有这样的描述“上因不允,鳌拜卒矫命,悉弃市。”可以说此时的鳌拜已然跋扈至极,在皇帝不同意的情形下,他竟然矫旨将三人当即处死,并强行换地。
▲鳌拜。图源网络
康熙六年,玄烨正式亲政。
这年索尼病逝,疲于官场的苏克萨哈以完成辅政之责为由,请辞去遵化守先帝灵。
既然苏克萨哈都已经卸任(此时他已经排名第一),那么遏必隆、鳌拜两人按理也应辞职,至少行事作风要收敛一些。
事情的发展却更向极端,鳌拜与大学士班布尔善捏造苏克萨哈心怀奸诈、欺藐幼主、不欲归政等24款罪名,连同苏克萨哈的子孙、兄弟全部处死。
此刻的黄白之争,正白旗完全败下阵来,鳌拜在朝中的权威也已是登峰造极。
康熙八年五月,权倾朝野的鳌拜接到圣旨邀去南书房进讲。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鳌中堂正在皇帝面前口若悬河时,玄烨一声暗号,训练已久的满洲小勇士们蜂拥而上,鳌拜猝不及防被叠了罗汉,束手就擒。
鳌拜被擒后,康熙帝念其对上两代君主的功绩,免除死刑,打入大牢(当年死在狱中)。
随后玄烨下诏“自后圈占民间房地,永行停止”。
清初换地与圈地风波至此告终。
▲爱新觉罗.玄烨(康熙帝)。图源网络
看今朝,三百五十年的历史过后,生活在京畿附近的满洲旗人日子祥和,采摘园、农家乐、自助烧烤在北京周边被旗人们搞得红火。雄安新区管委会也在日前对新区范围内土地、人口、房屋及房屋租赁情况进行调查摸底。不论是冀东还是冀中,不论是满族或是汉族,在京津冀一体化的国家战略下,曾经的圈地成为了投资开发的热土。只可惜,鳌拜及其党羽的后代子孙却永远错过了当一回拆迁暴发户的机会。
早知日后有雄安,又何必权倾朝野,落得人不还。
历史大学堂官方团队作品 | 文:佟佳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