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复原的人都错了?山文甲形制的千古之谜已被破解!

虽然《唐六典》中确实是记录下了“山文”这个名字没错,但是并没有明确无误地留下对应的图像。故而事实上我们并不能保证,现在网络中口口相传的“山文甲”就是古人所说的山文甲。如果不先入为主地接受“山文甲”这个概念,光看上面的甲片纹路,与其说是像“山”,不若更说像是个“人”字。

▲明孝陵石翁仲上呈现三角形的甲片则既不像“山”字,也不像“人”字,介于两者之间

当然,也有人会说“山文”并非是由于组成之后的表面纹路像“山”字,而是因为它的单片甲片的结构就是按照小篆的“山”字得来的,并且也正是因为如同小篆字体的特殊结构,才使其具有独特的组接方式。但是这种说法同样还是缺少了历史实物印证,而且更是在中国古代美术史的研究领域里站不住脚。

▲小篆的山字,网络上可以看到有人构思以此字为原型的“山文甲”甲片

因为上述列举的网络中所谓的“山文甲”甲片纹路,在现代编写的专业美术书籍中其实拥有着另一个术语名称:锁子。在《中国纹样史》第281页上对“锁子”纹的解释如下:“锁子是由浅弧形组成三角联环的一种几何纹,因形如链锁,故名。锁子纹仿自锁子甲,亦称锁甲、锁骨、锁子铠。……锁子纹因其链环相勾连,而又相拱护,故有联结不断之意。”,并且还在书中配上了出自宋代李诫的《营造法式》中名为“琐子”的“彩画作制度图样”。

▲《营造法式》“琐子”图样,其大致外形与“山文甲”甲片形制相同。在《营造法式》第十四卷中,将琐子、簟文、罗地黾文、四出、剑环和曲水六者归列为“琐文”的六大品种。蒙元时期熊忠所撰的《韵会》里对琐子的解释为:“物刻镂罥结交加为连琐文者,皆曰琐。”《说文新附》对锁字解释为:“锁,铁锁门键也。”。郑珍新附考:“锁,本作琐。” 由此可见,“琐子”即通“锁子”

沿着“锁子纹”的这条线索再往前追溯,我们可以看到在明人编纂的《元史》里也有提到蒙元的仪卫服色中用到了“锁子纹”。《元史》中写道:“甲,覆膊、掩心、扞背、扞股,制以皮,或為虎文、獅子文,或施金鎧鎖子文。”

▲《皇朝礼器图式》中“亲王甲”的配图与释文。图中的“亲王甲”被明确说明是以“石青鏁子錦”作铠甲之表,内部敷设鐵鍱,再用月白綢当作里子。其外表上的纹路和所谓的“山文甲”一模一样,在文中正是被叫做“锁子”。因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至少在清代,无论真实的“山文甲”甲叶形状到底为何状,如上图中的那种传统式样的“人”字形重叠往复的纹路,却是确实可以称为“锁子”

《中国历代服制服式》一书对此条记录的解释为:“元代的甲,多以皮制,在皮上饰以薄铜铁片或用金涂,史称元代‘金铠锁子文’。”在书中又进一步地对“金铠锁子文”注释道:“古代战甲到唐、宋及元,多采用软甲,即在软皮革上缀饰薄铜铁片,为美观又常以涂金,称为金铠或金甲,锁子文即薄甲片以方形连环锁而成的一种纹饰。”虽然这两段解释里并非完全没问题,如“元代的甲,多以皮制”、“唐、宋及元多采用软甲”云云就有待商榷。但是笔者以为,书中对锁子纹的应用解释与样式说明还是值得斟酌参考的。

▲像上图中的“锁子纹”还可见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件属于顺治的所谓锁子锦盔甲上,博物员人员对该甲样式的说明为上衣下裳式样,蓝底人字纹锦面。此外,博物院还给出了清人对该甲的原始标称:“随甲有一黄木牌,上墨书:‘世祖章皇帝嵌珊瑚珠石红铜镀金月白锦缎面棉盔甲一副……’。”从这行话看来,清人对其的分类当属内部并不敷设鐵鍱的綿甲

或许有人会说,《营造法式》是一本宋代的建筑类书籍,书中列举的彩画图像与名称全都是运用于建筑装饰,而非甲胄兵器。仅凭《营造法式》真就足以确定“山文甲”上非“山文”?对于这个问题,最好最明确的回复就莫过于清人《皇朝礼器图式》中的“亲王甲”图文说明。

▲《攻克斗六门》全图

▲在清乾隆《平定台湾得胜图》铜版画系列之三的《攻克斗六门》中出现了清军身着“山文甲”(或者说是锁子锦)作战的画面。不过,该图像到底是画家无心之错还是写实而作,笔者就不得而知了

十分可惜的是,《中国纹样史》与《中国历代服制服式》如同《武备志》一样,都没有给出像清《皇朝礼器图式》里那样图文紧密的宋、明两代的锁子纹甲胄的图释,不然“山文甲”的复原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宋代《武经总要》对具有“锁子纹”纹饰在内的所有盔甲图像所做的文字解释里,也仅仅只是在“贵者铁,则有锁甲”。

▲北宋《武经总要》中的“胄甲”、“身甲”图。从图上看,该甲的甲片式样明显就是所谓的“山文甲”,但书中的对包括这张图在内的几幅盔甲图画的说明仅有如下只言片语:“右有铁、皮、纸三等,其制有甲身,上缀披膊,下属吊腿,首则兜鍪顿项。贵者铁,则有锁甲;次则锦绣缘缯里;马装,则并以皮,或如列铁,或如笏头,上者以银饰,次则朱漆二种而已。”并未将其与“山文甲”或者“山字甲”这样的字词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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