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下的化武实验,如何让7000名不知情美军,沦为试验品?

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化学武器的扩散,美国建立了自己的化学武器生产和试验设施。该基地位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附近的埃奇伍德军火库,以国防的名义对士兵进行了数百种化学物质、致幻剂和神经毒剂的军事实验。因而志愿者们变成了毫无戒心的豚鼠,暴露在有害的污染物和影响他们身心健康的危险环境中。

一战后,政府要么选择关闭埃奇伍德兵工厂,要么让它继续运行

政府使用了一战期间建造的埃奇伍德兵工厂的设施,来测试、评估和了解可以在战场上造成严重破坏的新方法。美国军方还使用埃奇伍德来推广生物战争的新方法。

埃奇伍德兵工厂最初在马里兰州占地8000英亩,到1918年,已经有四个工厂在大量生产氯气、氯苦、光气和芥子气。

根据美国陆军研究发展和工程指挥化学和生物中心的数据,埃奇伍德有“两个炮弹填充厂,容纳有8500名工人和士兵,一个化学实验室,一家医院,以及生产和运输所需的所有公路和铁路基础设施。”

一战后,政府认为埃奇伍德太有价值了,不能放弃。于是它成为研究和国防的中心,因为它是无数实验、测试和秘密的家园。

实验计划被称为“谵妄行动”

到20世纪50年代初,埃奇伍德军工厂(Edgewood Arsenal)成为阿伯丁试验场(Aberdeen Proving Ground)大型综合设施的一部分,生产了大量生物制剂,并开发了防护设备和预防性治疗措施,并塑造了美国的作战政策和实践。二战结束后,美国和苏联之间的紧张关系,促使美国的科学家、军事官员和政策顾问,增加了在士兵身上进行的测试的数量。

从1955年到1975年,志愿参加实验的士兵共有6000~7000名。而一系列的测试,包括使用迷幻非法物质、化学制剂和其他改变精神的物质,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产生“痉挛或癫痫、眩晕、恐惧、恐慌、歇斯底里、幻觉、偏头痛、精神错乱、极度抑郁、绝望的想法、对简单的事情缺乏主动性,以及狂躁,”科学主任l·威尔逊·格林(L. Wilson Greene)说。

沙林毒气是被检测的神经毒剂之一

在埃奇伍德开发的最早的神经毒剂包括氯、氯苦、光气和芥子气,但军方很快扩展了它的用途。其中最值得注意的物质是沙林毒气。这种气体于1938年在德国首次开发,即使是最轻微的接触,也会引起抽搐和其他的伤害,而过量接触则是致命的。

由于美国和苏联都在生产这种气体,因此政府开始测试人类对它的耐受极限,试图抵消它的影响。

科学家们尝试将其与其他物质进行配对,并设计出一种名为VX的神经毒剂,之后这种毒剂被证明比沙林毒气更加致命,尤其是当它被应用于人类皮肤时。科学家们通过反复实验了解到这一点,正如一名研究对象所说,“我的身体紧绷着,我所有的神经也都绷紧了”

埃奇伍德创造了一个危险的毒气室体验

随着埃奇伍德实验在20世纪中期的进展,科学家们重现了二战中的极端情况。他们用一艘被打捞的海军舰艇,建造了一个毒气室,并告诉士兵们他们在测试夏季服装。参与者走进房间,有些穿着衣服,有些裸体,随后科学家将他们暴露在气体中。但研究人员并没有向他们透露这是哪种气体,但在进入和离开时,他们评估了受试者的身体烧伤和其他损伤情况。

研究人员将这些活动,称为“人的崩溃”测试,旨在观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使一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崩溃。

士兵们被服用迷幻剂,如LSD

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埃奇伍德的科学家、官员和军事顾问,主要关注的问题之一是迷幻物质的使用。科学家们在实验中给实验对象使用了大剂量的LSD,希望评估他们的反应情况。研究人员还开发和使用了苯甲酯,即通常所说的BZ。

根据人权公民委员会的一份报告,BZ“比LSD强100倍”——它能产生持续数天的幻觉。关于一名受试者的幻觉,科学家写道:

他看见一场小人国棒球比,赛正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进行……再后来,他看到的不是大象和巨蟒,就是老鼠、松鼠或蜘蛛,不敢这些东西逐渐减少,后来变成了虫子或蚂蚁,他还想要把它们从衣服和被褥上去除掉。最后,它们消失了,或者这些幻觉又恢复成原本的东西,比如棉絮、灰尘、松散的线、地板上凸起的标记、钉子头、油漆滴,或任何在几小时前无生命的任何物品。

埃奇伍德的科学家,测试了迷幻物质在战斗中使用的效果

科学家詹姆斯·s·凯彻姆(James S. Ketchum)和其他埃奇伍德研究人员,一起设计了一些实验,以确定穿过BZ云的士兵会发生什么。于是他们建造了一个障碍训练场,模拟了战斗环境。实验结果表明,BZ的影响具有毁灭性。凯彻姆的报告称,一名参与者“说话语无伦次……几乎不能扔出自己手中假手榴弹,在拉开插销后丢了好几颗。”他无法正常的听从指挥,且行为古怪。

科学家观察到,受BZ影响的士兵,基本上“做了所有错误的事,因此如果在BZ袭击后,士兵单独行动,一定会有严重的伤亡。”

许多士兵遭受了短期和长期的疾病

在埃奇伍德接受实验的士兵,经历了改变生活的副作用。例如,埃奇伍德的一名中士詹姆斯·斯坦利(James Stanley)报名测试防护服,科学家们在他与精神病医生的治疗过程中给他注射了LSD。众议员哈里·约翰斯顿(Harry Johnston)曾向国会提出一项旨在帮助斯坦利的法案,他说:

“在一系列怪异和令人不安的行为改变之后,斯坦利中士失去了他在军队的工作,他的婚姻,以及他所付出的一切。随后一个充满希望的生活,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然瓦解了。”

那些长期参与者的报告,说明了他们还有抑郁和自杀倾向。而接触神经毒气的影响,还包括肺癌、皮肤癌和喉癌,以及慢性呼吸系统疾病、视力和眼睛畸形和白血病。

20世纪60年代末,蒂姆·约瑟夫在埃奇伍德工作。科学家告诉他,他们让他接触的都是无害的物质,但他后来患上了帕金森氏症,最终他把这种疾病与在埃奇伍德的时光联系在一起。

埃奇伍德工人,意外接触到致命物质

在埃奇伍德化学武器生产的漫长历史中,事故时有发生。一个男孩暴露在光气烟雾中,失去了他的左耳和左臂上的肉。另一名工人想看看芥子气是什么味道,于是烧伤了自己的手、脸和眼睛。

埃奇伍德也同样容易发生爆炸事故。1945年发生爆炸时,夏洛特·约翰逊·蔡斯(Charlotte Johnson-Chase)在该设施工作。她回忆说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是尖叫:“我闭上了眼睛,因为你看不见,也无法呼吸。”

这次事件破坏了她的喉咙影响了正常发声,但她认为自己还是很幸运,因为当时还有9名妇女在爆炸中丧生,50多人受伤。其中三人后来因伤势过重而死亡。

据称,研究人员告诉士兵,他们正在服用类似于阿司匹林的物质

据报道,为了测试非法物质,特别是迷幻物质,科学家们误导实验对象说,他们正在服用止痛药。研究人员通常将LSD放入食物和水中,但也以吸入剂的形式使用,类似于哮喘患者使用的喷雾器。并且研究人员人们,LSD将比大麻更受人们的欢迎。他们认为,大麻体积庞大,容易变质,价格还昂贵。

一位名叫加里(Gary)的受试者回忆说:“他们告诉我,这就像服用阿司匹林一样。”

另一名参与者遗憾地说,实验室可能对他撒了谎:“如果他们告诉我它是干什么的,我就不会把它拿走了。”

军方测试了危及生命的物质,并导致了防护设备的开发

在埃奇伍德进行的广泛研究和测试,导致了危及生命的神经毒剂的大规模生产,以及可以抵消它们影响的技术。这些实验还带来了防毒面具技术、防护服、废物处理、净化技术和检测包等方面的技术创新。

测试对象相信,他们对国家的安全做出了贡献,但他们却很少知道他们所测试的物质的具体情况。政府还在1955年至1975年期间,试验了250种化学物质,据称并不考虑长期后果和医学伦理。

埃奇伍德员工将有毒化学物质,扔进深坑处理

据《巴尔的摩太阳报》(Baltimore Sun)报道,埃奇伍德在1976年进行了重组,最终结束了人体实验项目。之后,该设施销毁了“芥子气、催泪瓦斯、神经毒剂和白磷,方法是把这些物质扔到长长的深沟里,然后点燃。”不过在这种做法出现之前,埃奇伍德的危险化学物质的存在和生物战争的实验,就已经引起了公众的愤怒,且这里的医生和其他相关人员,都受到了人们的威胁。

20世纪90年代,美国环境保护署(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将埃奇伍德列为优先考虑进行处理的地点,而人民则在抗议销毁方式的不环保性。

关于埃奇伍德在该地区的测试和销毁实验品做法的影响,存在有不同的报告。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2008年的一项公共健康评估表明,受污染的水可能会影响该地区的动植物。2013年,陆军发布了一份报告,声称该地区“对人类健康和环境,没有不可接受的风险”。

埃奇伍德的一些科学家,可能是种族主义者

至少有一位学者认为,埃奇伍德兵工厂的一些研究人员和科学家,曾经是种族主义者。1991年,作家琳达·亨特(Linda Hunt)出版了一本颇有争议的书,批评了美国政府的人体实验。她告诉参议院的一个小组委员会,她的“研究揭示了埃奇伍德军工厂(Edgewood Arsenal)受到了前纳粹科学家的影响。”

把这些纳粹科学家带到美国的计划,被称为“回形针行动”——而结合埃奇伍德沙林毒气的使用,则证实了这一想法。

该项目的一位领导人,希望避免冲突

埃奇伍德的研究人员之所以想要研究和开发对抗致幻剂的方法,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科学家詹姆斯·s·凯彻姆(James S. Ketchum)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要求士兵丧失能力,控制人口,而不是打仗。

埃奇伍德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合作,用这些物质进行实验,希望建立思维操纵和颠覆性的战争技巧。用凯彻姆的话来说,“这项研究的目的,是找到一种可以替代炸弹和子弹的东西。”

要对发生在埃奇伍德的事情追责,仍然很困难

在20世纪70年代,国会开始调查前埃奇伍德人员,关于在该设施的实验和测试中存在虐待和未经同意进行人体实验的说法。随后在接下来的20年里,医学研究所发布了政府报告,评估埃奇伍德实验的毒性、后果和合法性。

这些报告最终没有结论性,只是承认缺乏足够的信息和潜在的有害影响。随后的报道也呼应了这些观点。

研究人员James S. Ketchum说:

在20年的时间里,7000多名志愿者在埃奇伍德兵工厂,总共花费了大约14000个月。据我所知,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死亡或遭受严重疾病或永久伤害。据统计,每一千名随机挑选的年轻士兵中,至少有一名可能会在其中任何一年的期间内死亡。按照这种逻辑,埃奇伍德可能是世界上待两个月最安全的军事地点。

然而,凯彻姆确实承认,该机构从未考虑过他们的实验可能带来的长期影响。

2015年,一场集体诉讼导致了对美国陆军的判决,因此如果退伍军人参加了埃奇伍德的实验,他们可以提出医疗索赔,而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也为接触过有害物质的士兵,提供所需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