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结近三百年的乱世,却被后世简单定义为暴君

提到隋炀帝杨广,相信很多人脑海中立刻便会冒出一个词汇:暴君,因为大隋王朝的灭亡(不管是从618年李渊禅位计算,还是从619年王世充登位计算,事实上,隋朝都亡于杨广去世的618年),正是由于这位皇帝在位期间实行的一系列暴政所导致。如修建大运河、三征高句丽等。

▲隋炀帝杨广,在位期间开创科举制度,修隋朝大运河,营建东都、迁都洛阳,对后世颇有影响

一个曾经终结了接近三百年乱世的强盛帝国何仅仅持续了三十七年的时间便轰然倒塌,正应了一句话“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焉!”

本文非为隋炀帝杨广翻案,只是试图通过他夺位历程的还原来解读下这位诗人皇帝的性格特点,希望能让读者从中看到一个更加丰满、鲜活的人物形象,而不仅仅是暴君、亡国之君的简单的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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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是隋文帝杨坚和皇后独孤伽罗的第二个儿子,史书记载,“美姿仪,少聪慧”,大家一定要注意史书的一个特点,凡是帝王长相欠妥的,史官都会突出气度不凡,并采用一些夸张的手法等,而针对杨广的记载这么直接,只能说明他人长得帅气是没有什么争议的。在几个兄弟中,他也最受到父母的宠爱。

▲隋文帝杨坚,隋朝开国皇帝,中国古代伟大的政治家、战略家

公元581年,父亲杨坚代周建隋之后,十三岁的杨广的身份一下子从贵族变成皇族,被封为晋王,杨坚对他的教育也倍加关注,任命了朝中的名士做他的老师,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后,他在诗词文章方面的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虽然是年少权贵,但此时却以做事严谨、沉默少言闻名于朝野,在大臣中口碑不错。

杨坚曾经让人给自己的几个儿子看相,相士遍观诸皇子后,最后悄悄对杨坚说道:“晋王眉上双股隆起,贵不可言!”自此以后,杨坚对这个儿子又格外的关注,有一次驾临杨广的府邸,看见许多乐器布满尘埃、琴弦断绝。不觉得对这个儿子更加另眼相看,断定他不是声色犬马之徒。到目前为止,在父母心目中,杨广留下了一个聪明好学、积极上进的完美形象,应该说是个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不过杨广也有杨广的烦恼,因为他排行老二,所以按照“立嫡以长”的宗法顺序,他的哥哥杨勇被立为皇太子。杨勇同样以容貌俊美、聪明好学著称,看来杨坚和独孤伽罗的遗传基因果然比较强大。不过相比杨广深沉少言的性格特点,杨勇性格比较宽和、为人比较率直,通俗来说,喜怒哀乐很容易让人看出来,是个比较好打交道的人,而且他喜欢美色和珍宝,生活也比较奢侈。

这两兄弟的性格特点和做事方式,也决定了他们此后的命运,由于隋朝初建,百废待兴,因此作为当家人的杨坚自然知道,要身体力行,不能铺张浮华,而皇后独孤伽罗又是历史上比较著名的强悍皇后,把皇帝杨坚管的很死,不让其有接近美色的机会,她也一向讨厌自己的儿子纵情于声色之中。将这两兄弟一对比,不难发现,杨广的种种举动和行为正好是在迎合两人的喜好,而杨勇则恰恰相反,在两人心目中的印象是越来越差。

▲杨素,隋朝权臣、诗人,杰出的军事家、统帅

特别是太子杨勇宠信自己的妾妃云昭训后,导致自己的正室元氏郁郁而终,让独孤皇后非常恼火,她认定云昭训伙同杨勇将元氏害死,好霸占正室之位。她派人重重的将杨勇批评了一顿。与此同时,看到二儿子杨广只有一个萧王妃,并且夫妻两人恩爱有加,不觉得对杨广更加的喜欢。

公元588年冬天,经过数年的周密准备后,隋朝兴兵五十万攻打南陈,拉开了统一中国的序幕。而二十岁的杨广则担任名义上的统帅,杨坚希望让他跟着刷战功和威望,军中实际统帅是高颎,而前线指挥作战的又是杨素(水军统帅)、贺若弼和韩擒虎等名将。面对主昏臣庸的南陈,隋朝军队一路势如破竹,仅仅数月时间便将南陈灭亡,俘虏了南陈后主陈叔宝,自此完成了对中国的统一,结束了自公元311年西晋“永嘉之乱”后接近三百年的中国的分裂局面。

在此次灭陈之战中,杨广也没有辜负自己父亲的希望,他不但下令处斩了一批祸国害民的南陈奸佞之臣,攻破建康之后,他约束军纪,封还府库,受到了朝野的交口称赞。

一年多以后,他又和越国公杨素一起平定了江南高智慧的叛乱,这次平叛除了为他积累了在军事战争方面的经验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他和父亲杨坚的御前重臣杨素之间建立了深厚的交情,此后两人成为一个战壕的盟友,联袂向太子宝座发起冲击。

▲韩擒虎,隋朝名将

本就处境艰难的太子杨勇在这两人一个背地使坏、一个逼真表演的完美配合下,太子宝座更加岌岌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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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自己的母亲责备之后,杨勇内心惧怕不已,多次想找机会向自己母亲申诉冤屈,可是一想到母亲那凌厉的眼神,他就鼓不起勇气来。对于他内心不安的情况,杨坚心中有数,身为一国之君,虽然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但是太子乃国本,当然不能轻易轻动。为了宽慰太子,杨坚命自己的亲信重臣杨素前去看望。

杨素早已经上了晋王杨广的船了,现在派他前去看望太子,没事当然也要搅和点事情出来。杨素到了东宫附近,派人通报完太子杨勇之后,故意在门外徘徊不进,而宫内束发更衣的杨勇等候许久后非常不耐烦。时间差不多后,杨素才进入东宫,知道这个杨素平时和弟弟在一起没少说自己的坏话,因此素来直率的杨勇在言语之间颇为不忿,并有怨气。

杨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此当杨勇数落发泄一通后,他丝毫不接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连称告退。回禀皇帝杨坚后,他将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并且说杨勇受到斥责后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对皇后多有怨言。一向对其言听计从的杨坚自此对杨勇也印象大坏。

▲隋朝兴兵平南朝的陈,由杨广担当领衔的统帅

杨广那边也没闲着,前段时间,他入长安来觐见,眼看着要到了回自己驻地扬州的日子了。他入宫向自己的母亲独孤皇后辞行,他拜倒在母亲身前,言辞悲切:“儿臣这次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来看望母后,每当想到不能在您身边侍奉,内心便难受万分!”说着说着哽咽不已,匍匐不起。

一向对这个儿子印象颇佳,现在见其如此孝顺,独孤皇后也动情道:“你镇守扬州,我已年老,类似今日这样的分别,以后应该也是不多见的事情!”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杨广继续表演:“儿臣愚钝,只想尽一个弟弟的本份,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太子,他每次见到儿臣都是恶语相向、盛气凌人,儿臣唯恐以后为谗言所逼,为鸩酒所害。”

独孤皇后忿然道:“我为他娶了元氏做正妻,希望他以后能振兴你父皇的基业,可惜他沉迷声色,宠爱嫔妾,更是派人下药,让元氏死的不明不白,如今更不顾兄弟情义,想向你下手。我健在的话,相信他也没这个胆子,但是等我故去之后,你们这些兄弟将要受他那个小妾云氏的摆布,让
我如何放心得下。”

▲隋朝地图

杨广又倒头再拜,几次三番后,才和独孤皇后依依惜别,临行前,他又偷偷和杨素见了一面,并且将独孤皇后对太子的反应也一并告知,希望杨素在朝廷中继续掀起扳倒太子的活动。

杨素果然不负所望,他经常在独孤皇后面前称赞晋王杨广孝顺仁爱,和当今圣上非常相像,用以试探皇后的心意。

独孤皇后毫无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对杨素道:“你说的很对,我儿是个孝子,每次皇上和我的使者前往他的驻地,他都远远的恭迎于府前,每次和我分别,都是流泪不已,而且他和萧妃恩爱不已,出则同车,入则同寝。不像睍地伐(杨勇的字)宠爱小妾,终日沉迷于酒色,亲近小人,疏远兄弟,我之所以担心阿摐(杨广的字),是怕睍地伐暗地派人谋害他!”

杨素洞悉皇后的心意后,打蛇随棍上,乘机把平时听到的各种对太子杨勇不利的言论统统汇报给了独孤皇后,看着独孤皇后越来越凝重的表情,杨素知道废立的种子已经在她心目中种下了。

▲隋朝大运河,隋朝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北达涿郡,南至余杭,全长两千多公里,是古代世界最长的运河

不久后,隋文帝杨坚从外地出巡回到长安,召见杨素,询问东宫杨勇的近况,杨素道:“前几日,我接到您的诏令,让太子严查刘居士(东宫宿卫,为人狂放,多有不法,后被人控告图谋不轨,被隋文帝杨坚下令斩首)余党一事,谁知太子接到诏令之后,并没有立刻执行,反而颇有微词,他对微臣道:‘刘居士一党已经伏法,现在你跑来找我干嘛?你是右仆射,要查自己去查,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又对左右道:‘我这个太子当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不但不如那几个弟弟逍遥自在,还事事都要受别人摆布,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并且长叹了一声:‘人生无趣啊!’”

隋文帝杨坚听完后,感慨不已:“朕这个儿子在太子位置上不称职已经很久了,皇后也多次劝朕废掉他,但是朕念他是建国前所生,并且是嫡长子,希望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逐渐去改正,因此一直对他隐忍到现在。朕虽然德行不如尧舜,但也不能将江山托付于不肖子孙,现在朕决定废掉他,以使天下安定!”

尽管大臣们规劝不已,奈何隋文帝态度坚决,并且有杨素等人的附和,公元600年,隋文帝杨坚正式下诏废黜太子杨勇之位,立次子、晋王杨广为太子。

▲隋炀帝杨广是隋唐两代代表性的诗人之一,他的诗风广阔,既有千军万马出征时的雄伟,又能描写夕阳下长江宁静的江景

经过十多年的谋划和运作,依靠自己的出色演技,加上母亲独孤皇后的偏爱,重臣杨素等人的多方奔走,杨广终于登上了太子之位,并且开启了十四年的暴君之路。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了,或许是诗人气质过于浓郁,导致他在登基后特别想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业,成为享誉千古的绝世帝王。(年号:大业),可惜他没有处理好“功在千秋、罪在当代”和“功在当代、罪在千秋”之间的关系。

如《剑桥中国隋唐史》对他的评价一样:“隋炀帝毕竟是一位美好事物的鉴赏家、一位有成就的诗人和独具风格的散文家,他可能有点像政治美学家,这种人的特点可用以下的语言来表达:的确,自欺欺人也许是一个规律,因为带有强烈的艺术成分的政治个性具有一种炫耀性的想象力,它能使其个人的历史具有戏剧性,并使一切现实服从野心勃勃的计划。”

作为历代帝王中第一流的诗人,他的诗歌开启了“盛唐之音”的恢弘大气和阳刚之美,颇有魏武帝的风范,这首《饮马长城窟行》更是千古名篇: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

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

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

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

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历史大学堂官方团队作品  文/ 天野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