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工之王”被主席总理亲点将赴朝鲜谈判

清朝康熙所题的楹联“庭松不改青葱色,盆菊仍靠清净香”显得大气庄重,使这间毛泽东的专用书房兼卧室透出别样的清幽雅致。

中南海,菊香书屋。

周恩来正一字一句凝神审视几份文件:马立克在 6月23日发表的《和平的代价》演讲,杜鲁门  6月25日在田纳西州所做的“愿意参加朝鲜问题的和平解决”政策性演说,以及李奇微6月30日致中朝战地司令官的停战信函。

毛泽东一根接一根吸着烟,久久凝视窗外长空,一种截然不同的新战略正随着烟雾的聚散逐渐清晰成形—“零敲牛皮糖”,放弃速胜论,改打局部战争,稳步推进。半晌,他终于起身,用力灭烟,目光坚定地说:“朝鲜战争不只要打武仗,也要打文仗了,是该派得力人员负责停战谈判了。”

周恩来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递给毛泽东:“关于谈判代表,我倒有两个好人选—”

毛泽东并未接过纸条,微一沉吟道:“恩来呀,你和伍修权现在分身乏术,我不建议你俩去。李克农和乔冠华倒是合适人选。”

▲菊香书屋实景

周恩来面带微笑,展开纸条。纸条上写的,正是“李克农,乔冠华”两个名字。

两人会心一笑。

李克农,时任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兼军委情报部长,作为开国57位上将中唯一没有带兵打仗经历的“影子上将”,他的自我评价既非常形象,又十分低调:“我一生不外乎做了两件事,一是保卫党中央的‘警卫员’,二是统一战线的‘尖兵’。”但事实上,正如毛泽东公开表示的:“李克农等人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他,当时许多中央同志,包括周恩来这些同志,都将不复存在了。”

在血雨腥风的国内革命时代,这位充满神秘色彩的“中国红色特工之王”曾通过情报战拯救、保护多位中央领导人,不但军功赫赫。

李克农还是西安事变谈判、国共谈判等重要历史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他具有惊人的统筹能力,机变百出,敏锐善辩,是共和国建国史上不可多得的情报专家、谈判专家。

1962年2月9日,张学良得知李克农病逝的消息,当年不听周恩来、李克农劝阻,以致被蒋介石长期软禁所产生的悔恨之情涌上心头,念及故人之情,他难过地对身边工作的林渊泉说:“李公非将非帅,但文武兼备,才思敏捷果敢,难得人才呀,可惜英年早逝,可叹!可惜!”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军人,张学良提笔写下:“君在此处嗟叹惜,念及彼时悔思量。若与李公抗倭寇,留下丹情慰后人。”

▲毛泽东与周恩来

毛泽东和周恩来已决定,委任李克农担任代表团团长,主持朝鲜停战谈判。随即,毛泽东在菊香书屋召见了李克农。

面对这位器宇轩昂、沉稳冷静的将军,毛泽东直奔主题,言简意赅:“我点了你的将,要你去坐镇开城,外交部组成一个班子,乔冠华也去,军队也要有人参加。”

“我马上准备出发!”李克农扶了扶标志性的宽大黑框眼镜,没有丝毫犹豫。

但毛泽东并不知情的是,此时的李克农已经恶疾缠身。人们都知道,戴眼镜的李克农将军患有严重的眼疾,那是他“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狂热工作习惯所致。第一个采访红区的西方记者埃德加·斯诺在著名的《西行漫记》中就描述道:“李克农的一只眼睛完全失明了,另一只视力微弱,这是因为他在江西每天晚上在烛光下工作到凌晨三四点钟所致”。

但比起极为严重的哮喘和心脏病,眼疾已经不值一提了。

早在1年前,李克农就已重病复发。严重的哮喘病和心脏病折磨着这位精悍的老兵,他必须借助镇静剂才能入睡。

▲李克农,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社会活动家、外交家,我党我军隐蔽战线的卓越领导者和组织者

1950年5月14日,李克农几近病危,周恩来为此向中央提交了他的病情报告,随即火速将他送往苏联疗养。

目前,他的病情只是略有好转。所以,虽然十分渴望参与谈判,但病体能否胜任,实在是未知之数,他不愿迁就一己的好胜心,以免拖累和平的进程。他向中央据实汇报了病情,并请中央据此做出备案,以备不测。

如果不是周恩来和伍修权实在分身乏术,毛泽东是绝不愿意李克农抱病上阵的。

经过艰难的权衡,李克农最终还是被任命为谈判代表团党委书记,他的搭档是年仅 38岁的外交才子乔冠华,时任外交部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兼国际新闻局局长。这位后来的外交部长正是从20世纪50年代起在国际舞台大放异彩,撰写了大量著名重要外交文件,他洒脱的笑容,疏朗的风度,奇捷的文采,豪壮的酒量,一度是中国外交的名片和标杆。

李克农、乔冠华受命后,毛泽东立即召见二人,进行长谈,要他们立即组织起工作班子。

这个班子里有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经济学博士浦山,他曾作为伍修权特别助理出席过安理会的会议,并在重回学界之后成为中国经济学泰斗;新华社的丁明(负责起草谈判发言稿,于1951年9月29日病逝于开城,时年 36岁)、沈建图(中国共产党对外新闻宣传事业的开创者之一)等几位干将。

▲1971年10月25日,联合国第二十六届大会就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一切合法权利,摄影镜头为乔冠华先生留下激动的一刻

李克农还特意选调了几位同志带两部可接收各大通讯社新闻的收报机,以便了解各方面的反应,并请志愿军派出一个参谋班子前往开城,使谈判班子能够及时了解战场情况的变化。

初次谈判的地点是来凤庄。在遍地焦土的朝鲜,那里就是废墟中的世外桃源。

从1951年7月1日谈判开始筹备时起,中朝代表团就不断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书写传奇。

7月4日,双方通过商议,将位于三八线上的朝鲜古都—开城确定为谈判地点。双方还初步确定了第一次接触的细节:“为安排双方代表第一天会议细节,双方各派联络官3人,翻译2人,于7月8日上午9时在开城举行预备会议。应对方要求,我方(中朝)负责保证对方联络官及随行人员进入我控制区后的行动安全。”

7月5日,二十余人的代表团乘当年慈禧太后的专用“御辇”(火车包厢),到达边城安东(今丹东),渡鸭绿江,一路疾行,再至平壤。7月6日,代表团马不停蹄,火速抵达根地里。金日成新的作战指挥所就设于这个距平壤东北 15公里的地方。这里面朝大同江,背靠牡丹峰,是一座隐秘壮观的地下城,树木葱翠,幽静凉爽,隐蔽安全。

雷厉风行的中国代表团受到了朝鲜领导人的赞誉和热情招待。当天上午,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日成接见了李克农、乔冠华、倪志亮、柴成文等成员。

▲1951年7月10日,中朝方面的谈判代表:左起:解方(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长)、邓华(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南日(首席代表、朝鲜人民军 总参谋长)、李相朝(朝鲜人民军副总参谋长)、张平山(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参谋长)

金日成终于见到了闻名遐迩的中国“红色特工之王”,他早已听毛泽东对这位传奇将军的描述:“李克农是中国的大特务,只不过是共产党的特务”。

正值壮年的金日成说一口带吉林口音的流利中国话,与李克农几乎一见如故。

就在接见时,毛泽东的电报又及时送到了:由于美方主将李奇微所提供的3名联络官中,最高军阶不超过上校,所以请金日成指派1名人民军上校为首席联络官,指派1名中校为联络官,而中方的柴成文则以中校名义作为志愿军联络官。

金日成当场决定,由人民军最高司令部动员局局长金昌满少将以上校名义担任中朝首席联络官,金一波为中校联络官。出于保密和谈判的需要,金昌满少将改名张春山,而原名柴军武的柴成文,则是在李克农的指示下,自此改名的。

两年零十七天的马拉松式谈判,真正负责布局谋篇的是隐藏在志愿军代表团身后的由李克农和乔冠华领导的智囊团,他们的功绩,在战后长逾半个世纪的正史记载中一直不为人知;而在李克农代表团的坚强支持下、在全世界聚光灯照射下与美军代表唇枪舌剑、短兵相接的,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邓华将军、解方将军,以及朝鲜人民军代表南日大将、李相朝中将、张平山少将。

▌摘自《板门店谈判纪实》,赵勇田、牛旻(著),重庆出版社授权合作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