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万女性正在经历“月经贫困”,卫生巾到底有多贵?

近期,一百片仅售21.99元的散装卫生巾,冲上了微博热搜。面对“这么便宜的三无产品也敢用”的质疑,购买者“我有难处”的坦白,揭开了女性月经贫困的处境。据统计,全球有4000万女性正经历着月经贫困,她们无法充分获得月经相关的卫生用具和教育资源,忍受着不便、健康隐患和无法开口的苦衷。

不被看见的月经贫困

@周周

我是公务员,在云南一个山村扶贫,平常购买正规的卫生巾,要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去县城。村里很多四五十岁的大妈,都在赶集的时候买散装卫生巾,十块钱一大袋,三无产品。我拿过一片散装的,发现它粗糙,会掉粉,还有味道。更贫困的大妈们买的是纸,白的,一大叠,表面上经常可以看见死虫子。

我曾经问过她们,用这种不干净的卫生巾,会不会难受?她们回答:“有什么办法?好的又贵又难买,我家男人知道我用那么贵的,怕是要骂死我。再说这种东西用多好干什么?反正别人也看不见。”

正规的品牌卫生巾,在她们眼里是天价,来一次月经要用几十块钱,够买好多肉了。


图 | 当地人种的烟苗

@寻找

我小学六年级第一次来月经,直到2003年初中毕业,用的一直是散装草纸。

记得来初潮时,我在上课,当时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敢告诉别人,就任它流血,等放学后别人都走了我才走,此时裤子已经染红一大片。回家后,我妈也没跟我说什么,让我把裤子脱了,给我在内裤上缝了两根松紧带,把草纸折成一条绑在内裤上。

图 | 紫色的是松紧带,黑色是内裤,红色是草纸

那时小卖部卖的最便宜的卫生巾,也要两块钱一包,十片,一次月经最少用两包,而我每周的生活费只有一块五。散装草纸,自然成了我的“卫生巾”。但这种草纸特别粗糙,既不卫生又容易渗透。每次来月经,我一定会穿黑裤子,在板凳上垫用过的作业本、课本。

@阿笨

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卫生巾是什么,表姐来我家赶上月经,问我有卫生巾吗,我说“有啊”,然后给她找了一条毛巾。后来奶奶告诉我,她们那一辈是用沙袋,拿棉布缝个袋子,装满沙,用完换下脏的沙,洗洗晒干再用。

到了我来月经时,农村还没有流行起卫生巾。妈妈教我塞卫生纸,一张纸折好几层,再按住两个角往中间折。


图 | 就像这样的折法

@小丽

我出生在1973年,十二岁左右来了月经,由于家里穷,找不到卫生纸时,我就撕作业本。作业本纸吸水不好,纸质硬,我裤子上常是血。

后来我开始用月经带,它有点像日本相扑穿的内裤,一块旧布放在中间,几条绳子串起来,卫生纸就固定在布上。进厕所,要解开绳子,再换上干净的卫生纸。用完之后纸扔掉,卫生带还可以洗,循环利用。每次进厕所,换纸都是一件麻烦事。那时学校的厕所没有门,好奇的小同学还会来偷看。

月经贫困的阴影

@徐疯疯

初潮时我读初一,那时候已经有卫生巾了,但是我妈打发我爸去买了卫生卷纸。每次来月经,我要取一段长长的卫生纸,反复折厚,垫在内裤上。这种“卫生巾”没有办法固定,我害怕它移位,只能安静地呆在教室里,拒绝一切活动。我也借出过这样的“卫生巾”给班上的同学,她们也习以为常。

第一次用上卫生巾时,我感觉终于从板凳上解放了。

@坚坚

我妈告诉我,一片卫生巾相当于1块钱,不让我常换,我只好在内裤上垫卫生纸;每次经血弄在裤子上、被子上,我都会挨骂。

所以我异常反感来月经,到了经期,我都主动睡沙发,盖着自己的衣服。

后来经济条件好了,我就买超长的卫生巾、卫生裤,随便滚,即使月经不小心弄在床单、褥子上,我第一反应不是脏,而是兴奋、自由。

@电风扇

因为便宜,妈妈给我买散装卫生巾,它包装简陋,拆开透明塑料袋,有时会发现接触私处的那面有不明污渍甚至血渍。我觉得不卫生,扔掉它们,只用没污渍的。

可用了一年后,我感觉自己私处发痒,不好意思和家里人说,也没有去医院检查。当时电视里经常播放性病广告,我以为自己得了性病,感到害怕。

成年后,我才明白是不洁卫生巾引发了炎症。炎症一直反复,我看病、吃药,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治愈。

@张童

除了卫生巾,为应付月经,我还得花钱买保健品。月见草油胶囊平时吃,经期喝益母草颗粒,止痛片更是救命稻草。

具体花费而言,每段经期里,卫生巾和药品花五六十元,消毒湿巾一小包七八块,还有经期穿的专门内裤、一百多元一桶的月见草油胶囊,冬天我还得买暖宝宝,以及热敷的盐袋。

我做销售,收入不固定,按最基本的工资算,月经支出就占了1/20。无论何时,我都要努力工作,不敢停歇,否则连经期的止痛药和卫生巾都买不起。

@张煦之

给前女友买卫生巾时,我没在意价格,看到网上评价好的,就给她囤,她心疼钱,又不知道怎么跟我说,后来才给我算了一笔账,原来我以为能用大半年的量,只够她用两个月。

前女友当时说她可以用便宜点的,使用感不会有太大区别。我听了很难受,她这一辈子,要经历两千多天流血的日子,可稍好一些的体验,却要付好几倍的价钱。


图 | 给前女友买卫生巾的订单截图

珍贵的卫生巾自由

@徐妈妈

成为妈妈后,我决定做好孩子的性别教育。儿子今年11岁,碰上疫情,他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月,撞上我拿卫生巾,问我:“妈妈你的屁股流血了吗?”我便趁机跟他介绍了女性的身体构造,告诉他:这是女孩长大的标志,是很正常的现象;女孩生理期不能吃凉的、不能干重活,身体会不舒服,脾气也会不好,男孩在女孩生理期时,要多照顾女孩。他点点头,说“明白了”。

@西北汉子

我是男的,90后,经常帮女友去超市买卫生巾,买完就拿在手上。一般人看到后,会有点诧异,有次我碰到一个男的,他直接说句脏话,虽然很小声,但我听到了,作为一个西北汉子,我立马炸了,回骂一句。那家伙灰溜溜跑走了。

我的妹妹比我小一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看来,女生来月经就和男生长胡子一样寻常,只有不尊重女性,才会觉得要避讳。

@唐崽看这

三年前,女朋友跟我抱怨姨妈巾“太闷了”,了解相关知识后,我给她买了月经杯。那时我觉得月经杯要在体内撑开,体验应该不舒服,但使用后,女朋友的感觉非常好,简直像放飞自我。

于是,我也给身边的女性朋友推荐月经杯,但她们不太能接受。我本来觉得,没钱更要买月经杯,它性价比高,买一个能用好久,后来想想,万一人家真的缺那两百块钱呢? 就像大学军训时,不少男生买姨妈巾当鞋垫,哪里想得到有人正在经历月经贫困。

@张茹玮

希望帮助山村贫困女童,我们在2013年成立了公益组织。

去四川凉山的村小调研时,我们才发现那里的孩子们大都不穿内衣裤,每天穿着外衣外裤活动,身上脏兮兮。女孩们发育后,才会穿上内衣裤,生理期就用草纸、破布之类的解决。

有个认识的女孩上初中,她小时候妈妈去世,爸爸腿脚不便,全家靠在外地打工的哥哥生存。每个月开口要二十几元去买卫生巾,是她不敢想的事情。她觉得贫穷的自己不配使用卫生巾那么奢侈的东西。

于是2017年,我们把援助女孩们的物资分为了“姐姐包”和“妹妹包”,“姐姐包”里加入了卫生巾。最近,“月经贫困”话题热议,很多好心网友关注到我们,项目的捐款数额在三天内达到了一百二十多万,我和同事们都非常感动。

对留守、单亲家庭的女孩来说,“月经贫困”还不是她们面临最严重的问题,更沉重的是她们心理上的困境。我们希望能帮她们重建自信,告诉她们:你可以和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干净、爱美,健健康康长大。


图 | 拿到卫生巾包裹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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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策划 | 郑可书 刘瑞

编辑 | 张舒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