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美国NASA专门为猎鹰9号发射立下“12条军规”?

不要发射,不要发射,不要发射

马斯克那艘万众期待的“龙-2”载人飞船原本在5月27日发射升空,连特朗普都带着一家老小搭总统专机前去“捧场”,演讲稿都写好了,结果因为天公不作美,推迟到30号发射。气象台说30号的天气依然不好,可以发射的几率是五五开,特朗普坚持飞到现场观摩,好在最后发射成功,如愿以偿。

“龙”载人飞船成功发射

“不要发射,不要发射,不要发射......”如果你仔细读一读美国宇航局NASA为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的猎鹰9号火箭发射立下的“12条军规”,就会赫然发现,似乎除了晴空朗朗,否则那枚牛X得一塌糊涂的猎鹰9号就不能升空。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本文就来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先来看看这“12条军规”

它的真实标题是“Falcon 9 Launch Weather Criteria(猎鹰9号发射天气标准)”,由此可见,这是NASA专门为猎鹰9号火箭量身定制的,别家的火箭不执行这个标准。

NASA的“十二条军规”

限于文字,我仅拎出其中的几条翻译给你看:

  • 如果在发射台162英尺(50米)高度的持续风力超过30节(55.5公里/小时),不要发射。

  • 除非符合指定条件,否则在距发射台或飞行路线10海里(约18.5公里)范围内观察到闪电后30分钟内不要发射。

  • 不要在离雷暴砧云10海里内发射。

  • 不要在积雨云的10海里范围内发射,除非能够满足特定高度相关的距离标准。

  • 除非符合时间相关的标准,否则不要通过积云发射。

总结起来,就是风大一点不能发射,有雷电不能射,附近有积雨云和积云都不能发射。

27日,肯尼迪宇航中心上空乌云密布

为啥NASA给猎鹰9号立这么多规矩?

这要从猎鹰9号火箭的设计理念说起。

许多人都说马斯克是一个“神人”,他原本就不是搞航天的,但SpaceX这么一家私营公司能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搞出一枚“重型火箭”,完全秒杀其他航天大国,简直就是“美利坚的奇迹”,也难怪粉丝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马斯克并不是神,他不过是成功利用了NASA将航天发射商业化这样一个机遇;利用NASA源源不断的发射合同和巨额补贴;利用美国航天领域几十年积累的科学成果、人才储备;利用已有的技术、标准、设备和“货架产品”;再用商业的方法将这些货架产品攒成火箭和飞船。

SpaceX的车间

那么马斯克的优势在哪里呢?他的SpaceX公司擅长商业化管理,抛弃繁文缛节,打破NASA几十年来的条条框框,以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与此同时,SpaceX还将火箭制造的安全标准大幅度拉低,在制造上尽量选择低成本的部件和材料;在设计细节和产品包装上大胆突破,以打造外观科幻的火箭、飞船和宇航服。这样,当一家新兴科技公司与老牌航天制造企业波音、洛马竞争时,马斯克手里便有了一张王牌——便宜。

猎鹰9号细长的火箭

为了让猎鹰9号中型火箭更便宜,马斯克用了价格低廉的梅林发动机;又为了弥补发动机推力的不足,SpaceX给火箭做了全面减重,将燃料箱和起支撑作用的外壳做得更薄、减少甚至取消加强筋。并且,猎鹰火箭大规模采用航空铝锂合金Airware2198-T8,还采用大胆的半气球贮箱设计、氧化剂燃料槽共底设计等等。

左为猎鹰9号光滑壳体,右为传统火箭外壳

为了进一步减轻火箭重量,同时降低上升时的空气阻力,猎鹰9号比任何一枚运载火箭更加修长。它的箭体直径为3.66米,全箭高度却有70米,长径比达到惊人的19.13,远超出了长径比15的上限。如此细长的运载火箭世间少有。

猎鹰9号火箭的主要部分采用的是与空客A350飞机蒙皮一样的铝锂合金Airware2198-T8,它足够轻薄、便宜,缺点是机械性能和抗疲劳强度较弱,因此造成箭体的纵向刚度大幅度下降;火箭又被设计成细长的形状,带来的风险就是飞行过程中发生震颤的可能性大幅增加,搞不好会发生空中解体。

当射箭运动员弯弓搭箭瞄准目标、再松开手指将箭发射出去时会发生什么?

仔细观察射出的箭

由于推动箭矢的力来自箭后边的弓弦,因此细长的箭杆在空中并不是笔直地飞行,而是会发生震颤、一直扭动着朝前飞。

箭矢在飞行中会绕节点发生震颤

猎鹰9号火箭底部安装了9台发动机,通过设计的优化,SpaceX可以将火箭的震颤降低。从现有的猎鹰火箭发射成功率看,马斯克的豪赌取得了成功。但是,如果在火箭高速飞行的过程中遭遇侧向的外部推力或风切变,哪怕箭体振动频率发生小小的改变,导致的结果就是灾难性的。

天气对航天发射的影响

天气因素向来都深刻影响着航天发射,许多国家在发射航天器之前,一方面会精确计算时间窗口,以便使卫星或飞船能更精确地入轨、对接。同时,发射场也会密切注意周边区域的气象状况,并根据天气对发射做相应调整。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一些火箭在发射的过程中遭遇大风甚至雷击。

1987年3月26日,美国阿特拉斯-半人马座AC-67火箭在大雨中发射海军FLTSATCOM卫星,火箭点火升空第38秒时被雷电击中,整流罩被击穿,助推器失效,最后不得不在空中引爆。

同样是遭雷劈,俄罗斯的联盟2.1B运载火箭就要皮实许多。2019年5月27日,联盟火箭携带俄罗斯格洛纳斯-M导航卫星发射升空后不久就遭闪电击中,地面遥测设备记录下整个过程,但火箭依然将卫星安全送入轨道。

俄罗斯联盟火箭发射中被闪电击中

创造了载人航天“奇迹”的依然是美国人,1969年11月14日,土星5号火箭载着阿波罗12号飞船开启第二次月球航程。火箭发射时天气不好,天空下着雨,火箭在点火升空36.5秒时被闪电击中,电流造成燃料电池组件过载失效;第52秒再次遭到雷击,火箭姿态显示器失效;倒霉的事不止于此,当火箭上升到对流层上方时又遭遇强风袭击,速度高达280.9公里/小时的强气流吹袭了土星5号。即便如此,火箭还是准确进入了预定轨道并成功将宇航员送上月球。

为什么积雨云如此危险?

当积云演变为积雨云时,暖湿气流剧烈上升,与此同时,云层上部的冷气团下降,两股或多股气流在云层中碰撞摩擦,形成强烈的湍流。湍流中包含着大量过冷水、冰晶甚至冰雹。

当火箭进入到积雨云层之中。它首先会被速度高达100米/秒的强气流推离轨道,同时云层内部的湍流和风切变会改变火箭的姿态并使之失控;即便是火箭通过强大的推力继续上升,那些在低层云团中的过冷水会附着在火箭表面并凝结起来,过冷水在上升的过程中结成越来越厚的冰壳,这使得火箭变得过重而无法入轨。

积雨云中激烈摩擦的气流使小冰晶产生大量静电电荷,这是闪电产生的原因。而火箭在上升过程中与空气摩擦也会在表面携带电荷,发动机喷出长长的高温尾气流为电荷的释放提供了通道。因此当火箭进入云层或处于积雨云附近时,云层中大量电荷就有可能通过火箭建立的电流通道向下释放,从而导致火箭本身遭受雷击。

积雨云中大量电荷会引发闪电

猎鹰火箭在发射的过程中一方面需要考虑正常情况下如何将载人“龙”飞船准确送入轨道,进而与国际空间站对接;同时还要考虑一级火箭的回收,以及万一发射失败,飞船返回舱在降落区域内的安全溅落。气象观测人员不仅要检测肯尼迪航天中心附近的天气状况,还需要确保火箭在整个上升段过程中,其沿途的气象条件也适合降落。

绿色轨迹为龙飞船的逃逸通道

综上所述

马斯克的猎鹰9号运载火箭是一款为商业发射而定制的运载器,为了尽可能地节省成本,SpaceX已经从火箭设计和建造过程中对所有指标都吃尽榨干,猎鹰9号再无半点余量能保证它能在云层中折腾。加之龙飞船的逃逸系统设计以及一级火箭的回收要求,猎鹰9号火箭发射需要满足更为严格的天气标准自然就在情理之中了。

航天事业充满风险与挑战,尽管马斯克的每一次发射都在赌运气,但NASA的“12条军规”没有一条是多余的。

载人“龙”飞船与空间站对接

SpaceX的龙飞船发射对接都取得了成功,让我们期待它也能安全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