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长，但有人在走了。
直到姐妹战疫安心行动发起，全国人民这才意识到：
前方缺的不仅是口罩防护服等医疗物资。
还有些东西一直被我们所忽略：
卫生巾。
尤其是抗疫已经一个多月的情况下，这一情况愈发严峻。
所幸，在中国妇女基金会和一帮志愿者的努力下。
情况总算有所缓解。
但，出现这一问题的背后值得我们关注。
今天，我只想平和地谈论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都忽略了卫生巾。
或者说，我们忽略的是月经。
01
姐妹战役安心行动发起之初，其实受到很多不理解。
总结来说就是，前线缺的是医疗物资，送卫生巾不如送口罩防护服等东西。
然而，当我看到前线的状况才明白：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有个90后护士，来了月经不说，在病房工作4小时，脱下防护服后全身是血，还笑着说没事。
同样是来了月经的女护士，纯粹为了省套防护服，即便裤子湿透也不愿出去换卫生巾。
很多女医务人员一边忍着月经带来的不适，一边坚持工作在前线。
所有这些迫不得已的做法对身体都会造成伤害。
前线超过一半医生是女性，女护士更是占据90%以上。
据姐妹战疫安心行动发起人梁钰估算，湖北一线女医护超10万人。
来月经的女医护每人每天起码得换2片卫生巾，这是最低标准，正常标准是两小时一换。
月经一般持续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说，卫生巾需求量得翻个好几倍。
但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都把这种正常需求曲解为特殊需求。
对比其他医疗物资，淡化这一需求的重要性。
事实上，卫生巾比我们想象中重要太多了。
很多人不知道，月经出血根本不能像憋尿一样控制。
要想正常生活工作，得靠卫生巾。
但这种东西两小时就得更换一次。
长期不更换卫生巾，容易滋生细菌，引发炎症。
而医务人员穿着防护服，在密不透风的环境下，大大加重了感染风险。
因为不了解月经，很多人自动忽略了这些可能发生的危害。
可是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你在前方拼命，一点正常需求都被说三道四，你心里该多难受？
长此以往，谁还愿意悬壶济世？
而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12年前，汶川大地震，有热心人士在天涯发了个帖子，想问哪里可以往灾区捐卫生巾。
下面也出现了卫生巾比不上药品食品重要的评论。
明明是刚需物品，却总被忽略。
造成这一魔幻现象的，是人们内心一种禁忌，羞于谈论甚至羞辱污名化月经，总觉得这种女人的私密事情搬不上台面，以至于摧毁掉女性对自我身体的认可。
这一现象，叫月经羞耻。
世俗的理所当然下，不少人内心多多少少都有月经羞耻的一面。
纵使是比其他人更懂生理的前线女医护，也会感觉自己在提什么过分要求。
而我们所看到的，仅仅是一个剖面。
02
每一个成年的女性都会经历月经羞耻的一个阶段。
很多女孩在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血，父母、学校在这之前都没教过。
这之后，通过妈妈才了解到一些关于月经的知识，但大抵都只停留在使用卫生巾上。
后续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摸索。
在大众认知下，这种东西是应该避讳的，不可光明正大谈起的。
学校的生理卫生课也会模糊这些事情。
女孩们便被潜移默化，逐渐用「来那个」「来姨妈」「来亲戚」取代「来月经」。
青春时期的女孩对此总是遮遮掩掩。
图片｜人无飞鸟-摄
一来月经，最怕被人发现。
知乎上有这么一个提问：“为什么有的女孩子拿卫生巾要遮遮掩掩？”
底下有太多相似的经历。
所有经历都指向来自外界的羞辱。
面对无缘由的羞辱，她们几乎不敢告诉其他人，而是选择默默忍受。
所以那时期的女孩要用卫生巾的时候，总得揣进袖子里才敢去厕所。
除了必要的走动，宁可一整天都坐在凳子上。
害怕因为经血侧漏弄得裤子一片红色遭到嘲笑。
卫生巾都不约而同用深色不透明的袋子包着，生怕被人发现。
一旦不小心掉出来，总会引来周围男同学的哄笑。
这越发加重了女孩们心中不必要的羞耻感。
有个女性朋友和我讲述了她的经历。
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因为担心挨骂，自己把裤子洗干净。
图片｜灰小白-摄
之后也没有告诉父母，那些天该干嘛还是干嘛，生冷东西也照吃不误。
这导致期间的一天她肚子莫名疼得直冒冷汗。
家人发现后带着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她来了月经，打了止痛针才没事。
可在这之后，妈妈虽然有教一些怎么使用卫生巾，不能吃生冷东西的知识，但她依旧懵懵懂懂。
每次来月经也都是带着一些羞耻感。
直到成年，这种羞耻感会因为了解越来越多月经知识而慢慢减少。
那么，一切好起来了吗？
没有。
外界对于月经的认知依旧停留在过去，羞辱并不会因为一个女性的成长而减少。
甚至更加变本加厉，将其与性联想在一起，进而衍生出荡妇羞辱。
图片｜狐狸呐-摄
就拿令许多中国女性闻风色变的卫生棉条来说。
它其实是和卫生巾一样的东西。
里约奥运4x100m混合泳接力决赛时，傅园慧正值月经期，正是靠着卫生棉条游完全程。
不管是用卫生巾还是卫生棉条，本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在外界认知范围内，把这么一根棉棒放进身体内，意味着失去贞操，人们一度将其视为洪水猛兽。
而使用卫生棉条的女性则被扣上各种带有羞辱性的名头。
除此之外，直到今天，一些地区依旧存在一种现象：
一名女性光明正大去超市买卫生巾，或者拿着卫生巾不加以遮掩，旁人会投来异样眼光。
这里所指的旁人中，也包含一些女性。
人们很少意识到这有多荒诞。
它本是和男性每天刮胡子一样正常的事情，却一直处于隐晦的阶段。
造成这一现象的，不外乎是无知。
图片｜骑行拍客-摄
03
在此，我想先做个科普。
之所以一直以来月经被污名化，是因为人们对此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即便是在这次姐妹战疫安心行动中帮忙运送卫生巾的男性也是懵懵懂懂。
他们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子，会连番感叹：
“你们女生怎么会需要这么多卫生巾？”
诚然，这不是单一现象。
很多男性对月经的理解还停留在：
“会出血，一个月只用一片卫生巾，多喝热水就好。”
这些误区正是这次疫情中卫生巾这类物资被忽略的主要原因。
事实上，月经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首先，它是每月会发生一次，每28天循环，女性这一生大概有450次月经。
会出血，而且这种出血完全不能由人控制。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卫生巾等用品，它便会一泻千里，弄得裤子到处血迹。
图片｜易汀阿一汀-摄
其次，卫生巾并不是一个月只用一片。
一片只能使用2-3小时，必须定时更换以防细菌滋生引发感染。
而且，它没有均码可言，分很多种规格，日用、夜用、网面、棉柔、纯棉等等
这就是为什么志愿者在往疫区捐赠卫生巾时要大概统计每个女医护所用的规格。
也是女性们买卫生巾时会挑选一番的原因。
当然，发展至今，还出现了液体卫生巾、卫生棉条、月经杯、以及安心裤。
而这次疫情中，安心裤因为不用频繁更换，更加舒适，可以脱离内裤等优势更受推崇。
所以在捐赠的物资中人们才会看到这个看似陌生的东西。
最后，伴随着月经而来的可能还会有痛经，疼痛程度相当于肚子里有台挖掘机在工作。
所有平时能正常做的事情都会提上几个难度。
严重的还会在床上疼得打滚，冒冷汗，需要打止痛针缓解。
还可能会有胸胀，全身酸痛，变得比平常暴躁。
图片｜西瓜王AK-摄
这种状态下，所有生冷的东西都不能食用，反之，暖宝宝热水袋等能起到缓解作用。
而红糖水能驱寒暖身，帮助排除淤血，一定程度上也能缓解。
其实作为一名男性，以前对于这些事情都是不明所以，也不愿去了解这些。
心中总是抱着“我一个大男人了解这些女人的东西干嘛？”的想法。
可如今，当前方女医护不好意思提出对卫生巾的需求，当见到很多女性都经历过月经羞耻，当月经羞辱的事情屡见不鲜，我迟疑了。
倘若我们都不去了解这些看似摆不上台面的东西，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月经会被彻底当成禁忌，我们身边的女性也会因此受到伤害。
包括我们下一代。
不敢想象，假若未来我自己有了女儿，某天她同样遭到月经羞辱，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委屈扛下旁人的歧视，我又怎么配称得上一个父亲？
想到这，我愈发觉得：
一个大男人就应该了解这些东西。
这只是女性的正常需求，和我们平常需要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图片｜阿竹-摄
04
其实把视线拉至全世界，你会发现，很多地方都存在着月经羞耻。
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是禁忌的状态。
在印度，人们固执地认为月经是不洁的化身。
对其十分避讳，这也导致很多人对此一无所知。
有的以为月经是一种女人才会患上的病。
还有的以为女性天天都会来月经。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即便是私底下男性不在场的情况，女性们也不敢谈论月经。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而只要谈及卫生巾，她们更会觉得羞耻。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长久以来，但凡女性来了月经，都会使用粗制滥造的布条。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每次用完洗洗，找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晾干，下次接着用，生怕被别人知道。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甚至一些地方还在野外搭建了简陋的月经小屋。
一来月经，女性们就被强制隔离在此。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如此种种，导致她们患上各种疾病。
而无知更是造就了一种月经歧视的氛围。
因为月经，她们会被禁止出入各种地方，尤其是他们认为充满神圣的寺庙。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这一切，都源于对月经的无知。
而无知的背后，是性教育的严重缺失。
因为这一部分的空白，印度女性的基本权益都很难保障。
不管是上学还是找工作，都会因为性别而受到差别待遇。
在周遭的影响下，整个大环境乃至女性都对此习以为常。
女性尚未觉醒的情况下，别说月经羞耻，各种不公待遇都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再看回我们所处的环境。
与印度不同的是，中国女性已经开始觉醒，而她们的境遇比印度女性好很多。
但，她们也或多或少承受着外界一些恶意。
最显而易见的，是青春时期女孩的发育问题。
发育好的会被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发育不好的则招来各种讪笑。
再长大点，倘若要去妇科检查也有相似的遭遇。
从一个女性在妇科挂号开始，部分男性就会自动戴上有色眼镜，脑海中闪现过无数关于这个女性不洁的设想。
等结婚生娃，喂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会被人单拎出来，不带好意地讨论上一番。
而生完孩子后的各种屎尿屁，身体各种疼痛，产后抑郁等等，不曾经历过的人都很难体会，甚至会觉得小题大做。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当然，恶意远不止这些。
而这些本该不存在的东西，其实也突显了如今我们性教育跟不上步伐的问题。
所幸，在女性力量觉醒的今天，有人还会站出来据理力争。
但，尚未能改变现状。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
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能为此做些什么吗？
当然，我们能做的有很多。
正视自己生理的同时，也正视别人的生理。
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了解多点关于性教育方面的知识，这不可耻。
当下一代来临，做好性教育的功课。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的小事也是在为此努力。
一句关心，一点发声，都是在倾听女性被湮没的声音。
可能有人会问，包括我自己也在问自己，我们所做的这些会有用吗？
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说些小事。
看看印度，女性权益遭到严重忽视的地方，可他们也在努力着。
印度卫生巾之父阿鲁纳恰拉姆曾在网上发了一张手持卫生巾的照片，并发起卫生巾大挑战：
没错，我手里拿着的是卫生巾，这没什么好羞愧的，月经是自然的生理反应。请复制粘贴这段话，向你们的朋友发起挑战，拿起卫生巾拍照吧！
随后各大知名人士相继呼应，许多普通人也参与其中。
这是改变。
看回国内，在收到姐妹战疫安心行动支援的物资后，一名方舱医院的医护对梁钰说：
起码现在有你们的号召，没有人再顶着带血的防护服走了。
这是改变。
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回答，关于一个很小的举动。
这也是改变。
看回问题，我们所做的这些会有用吗？
答案不言而喻。
我们所做的不仅是在拒绝月经羞耻，更多的是看见女性的正常需求。
我知道这也需要时间，是好几代人需要去做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我们所做的每一件小事，何尝不是推着时代往前走。
图片｜《月事革命》纪录片海报
参考资料：
微博@梁钰stacey
《90后护士脱下防护服浑身是血》，杭州日报
《心疼得让人落泪！一个驰援武汉女医护的“不想出来”》，中国妇女报
知乎提问：“为什么有的女孩子拿卫生巾要遮遮掩掩？”
纪录片《月事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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