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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点翠技艺”又一次登上了热搜——不是因为它的美，而是因为其使用翠鸟羽毛作为原材料引发的动物保护问题争议。
有传统点翠艺人及一些媒体声称，当下点翠所使用的翠鸟都是等待其自然死亡后，甚至是“捡翠鸟尸体”来使用的。并称点翠常用的白胸翡翠虽然是保护动物，却非濒危物种，可以合法合规使用。
●在微博引发无数争议的采访视频截图
而反对者则称这是“点翠狗的假惺惺言论”，翠鸟都是被残忍杀死后直接取毛的。而且国内的翠鸟数量锐减后，很多人已将目光转到东南亚地区，之前深圳罗湖海关就查出过一大批被试图偷带过关的翠鸟尸体。
●罗湖海关查获的一大批翠鸟尸体
微博上吵得热闹，但关于如何妥善处理好“点翠”这门传统技艺的去处，却鲜有有建设性的意见。在这场混乱中，我们关注到一个夹缝之中“里外不是人”的群体，受尽委屈的她们，却可能是点翠这门备受争议的传统技艺最佳的出路。
她们用烧蓝、染色鹅毛、孔雀毛等等新方法新材料做“仿点翠”，试图在充满争议的环境中走出一条各方多赢的道路。
然而在“传统点翠”的拥护者眼中，她们做的是“假点翠”；而在很多口无遮拦的网络喷子的键盘下，她们也是被草草归入同一类的“点翠狗”。这些左右为难受尽冤屈的创新者，我们姑且称之为“边缘点翠”的践行者。
●南京绒花非遗传承人赵树宪 用绒花做仿点翠
一直以来，都有“传统点翠”的拥护者称翠羽是点翠工艺中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原材料——因为翠鸟羽毛独特的光泽感与颜色的丰富层次感。因此点翠工艺不可无“翠”，否则便是假冒伪劣品。
事实真的如此吗？
●翠鸟羽毛的独特光泽
我们可以追溯一下点翠的历史，以颜色艳丽的翠羽来做装饰的历史由来已久。早在战国时期《买椟还珠》的故事中就有楚人的木匣“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一说。
从战国至唐宋，以翠羽为装饰的风气愈来愈流行，无数诗文都记载下了这些现象。而翠羽命运的第一次转折发生在宋代，史载北宋初年魏国大长公主“贴绣铺翠襦”入宫，太祖责之曰：“主家服此，宫闱戚里相效，翠羽价高，小民逐利伤生，实汝之由。”
●故宫博物院藏点翠嵌珠宝五凤钿
宋太祖当时一见翠羽装饰，马上就想到了民众将会“逐利伤生”的长远后果。随后整个宋朝期间，皇室都在采取各种措施“禁翠”。宋高宗甚至曾做出如虎门销烟一般的举动，将进贡来的五百珍贵翠羽尽数烧毁，以示决心。
然而他们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千年后的我们，竟然依旧有人在为了几片翠羽追名逐利，残杀生灵。
●色彩艳丽的野生翠鸟
宋朝皇室曾经率先作出表态：“皇后生辰酌献所用铺翠金花，乞以药玉叶、漆金纸代充”。也就是说，早在宋代就已经有寻找点翠替代品的思想了。
因为这一工艺实在是太铺张浪费，也太残忍了，在美学思想领跑全球的宋朝皇室看来，这玩意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美”。或者说这是根本不值得追求的“表象美”。
一直到明清时期解解禁禁，点翠工艺在乾隆朝达到一个最高峰，又最终在1933年迎来了中国最后一家点翠工厂的关闭。
●这样一件金漆点翠玻璃屏风 背后得有千百只翠鸟的生命
现在网络上关于点翠的争论主要在两方面，一说是争论点翠用的翠鸟究竟濒不濒危的，另外一方面则是争论点翠技艺的重点究竟在“点”还是在“翠”上。其实说到底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宋太祖那句担心人民“逐利伤生”的忧虑，更值得当下的我们好好思考。
“翠羽”是真的美到无可替代吗？还是因为贵吧。
在有可替代品的情况下还是选择杀害生灵是真的为了艺术追求亦或技艺传承吗？是因为艺术修养还是不高吧。
●百年前中国翠鸟的羽毛 在卡地亚的档案馆中已成了珍贵“藏品”
据《首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一书中记载，1958年第一代点翠工艺传承人接受了修复北京定陵出土的点翠凤冠任务：
其中出土的两件凤冠软翠残损严重，每件凤冠需两百只翠鸟的软翠（翠茸）才可修复。而根据色泽筛选，每百只翠鸟才可选取五至六只为上品，材料的淘汰比高达95%。如以两件凤冠修复需四百只翠鸟为基数，那么所筛选翠鸟总数接近万只，数量之众超乎想象。（出于保护自然生态考虑，此次修复也是新中国唯一一次大型的采集翠羽活动）
●故宫博物院藏 孝端皇后凤冠
修复两件凤冠，抓了近万只翠鸟。且不论过程中的死伤数量，单是修复要用到的翠鸟数量就已有四百只。请诸位闭眼想一下，四百只翠鸟的尸体堆于地上，是怎样的残忍的一幅景象。
换两顶凤冠，值不值？这道数学题，千年前的先祖们其实早已帮我们给出了答案——成全一个物种的生息繁衍，才是该有的天地之大美。
参考文献：
故宫院刊 《中国古代点翠工艺》文/许晓东 童宇
传统服饰《该死的“点翠”：一条被走绝了的非遗之路？》文/春梅狐狸
传统服饰《也谈“点翠”：舆论漩涡中的非遗传承与动物保护》文/春梅狐狸
《辟谣篇——“残忍的华美”之被妖魔化了的点翠工艺》 文/中国地质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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