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性和去人性:这个世界为何让我们不快乐?

从去年5月开始,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命题,是“人的异化”。

思考这个问题,是因为我见到了一些人,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真挚的能力。他们与他人的关系没有深度,自身似乎也缺乏生命力与活力。

他们不是人性完整的人,而是与自身关系极为遥远的人。

我思考这个问题,也是因为我能够感受到我在社会上存在的方式,也在把我向着那个异化的方向推去。缺乏同情与对他人的信任,缺乏私人性的关系。

我们是如何和身边的人走到了图穷匕首见的这一步?为何变得不敢相信、充满猜疑而无法坦言?为何有这么多人感觉生活令人疲惫?为何大家都在说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朋友却越来越少?如果每个人都在孤独中期盼,是什么阻碍了我们相知相爱?

要说异化,就不能不说到马克思。

马克思讨论的是资本主义世界,工作对人造成的4种异化。马克思认为,分工让人与自己的劳动异化,我们不再向劳动的终极意义负责,劳动不再使我们感到创造的快乐。劳动变成了被迫的、无意义的、机械的劳动,从而使人与自己的自由、自主的活动越来越远。人变成了劳动的“一个环节”和“一种手段”。

我们沦为机械。有时我们所从事的工作还会反噬我们,当我们压抑和改造自己,以适应这种劳动的需求时,我们扭转和改变了自己作为人的自身。那些无时无刻处在工作状态中的人,在这样的异化中投入地是如此的深,以至于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仅仅作为私人性存在的、拥有完整人性的自身。

在现代社会,异化是大多数人的宿命。

人不再是完全的、人性的人,而变成了“奴隶”。我们是工作的奴隶,与自己的创造力隔绝;我们也是欲望的奴隶,我们的欲望也是被异化了的,是消费社会灌输给我们的虚假的需求。我们盲目追求机械的占有,用异化的欲望安慰异化的自己。

在情感和两性关系中,我们的体验也在被异化。模版式的两性关系是主流认可的。那些对抗异化的、追求独特真实的体验的人,被边缘化。

异化是这个时代让我们变得不快乐的源头之一。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想要过得更加幸福,或者让自身的生命充实、满足,对抗异化是必须的。对我自己来说,我选择尽可能切断与时代宏大叙事的联系,隔绝更多人,建立和维系一个足够小、足够深入、足够私人的人际圈。我也尝试用新的方式面对工作,建立新的工作伦理。

马克思以及他的信徒弗洛姆认为,“有一种更优的社会形态,能够让人克服异化、复归人性。在这个理想社会里,人以一种联合的方式而不是竞争的方式来进行生产,人能真正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和创造者,从而使自己的自由和创造性得以恢复;偶像被摧毁,人不再生活在被偶像蒙蔽和奴役的状态中,从而获得真正的个性自由。“

我并不知道这是否真实,但这是我想要尝试的方向。

我们应当过一种更为人性的生活,立足于自身的内在力量,通过创造让自己和世界发生关系,在一种创造的过程中,享受生活。

按照弗洛姆的说法,“生产性的人”才是人的本质之所在, “只有在生产性的活动中,人才能使人生有意义,虽然他在这一过程中享受人生,但他并不贪婪地想保住这人生。他戒绝了占有的贪婪欲望,他已被存在所满足;他是充实的,就因为他是空虚的,他之所以享有许多东西,就因为他没有多少东西”。

比起物质性的占有,马克思和弗洛姆认为,发挥自己的潜能更能带给人存在的满足感。

我们值得一种更为人性的生活,我们与他人生活在爱中,我们与对方的关系是深入的,是好坏参半却能够彼此包容的,是真实的。

我们无论在关系中、还是在工作中,始终能感受到自己的意志,始终能感受到自己在创造中的自由。

我们值得一种更为人性的生活,因此应当为了尽可能保有自己的人性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处理身边的关系。与人的异化之间的对抗或许会贯穿我们的一生,但始终值得为了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人维持足够的警惕、付出相当的努力。

我祝愿我自己能够始终是一个人性的人,我把这个祝福也同样地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