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没有“唯科学主义”这回事?

每回看到“唯科学主义”,我总想问一个问题,中国的唯科学主义者在哪里?

学界上,媒体上,经常能听到“唯科学主义”一词。我查了查文献,“唯科学主义”大约或许应该是“把科学当作检验所有事物的唯一标准”,“科学为解决世界一切问题的万能力量”,“将科学神圣化,把科学看作高于人类的本体,作为评判事物的依据”。

抛开莫名其妙的文科学术语言,我就想用大白话问问,在中国,主张这种“唯科学主义”的人都有谁?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活在哪里?

我格了一星期的物,也没能领悟致知;找了半辈子,没遇到更没有找到。我读书少,你们不要骗我!

那么,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唯科学主义者”不存在?我所知道的科学名家、科普大神,有文体爱好的不在少数,还有许多是公开呼吁重视人文、反对战争独裁的,大力提倡科学的知名的“五四”先驱,他们有的是文艺家、有的是革命家,都没有一个人把科学当成是无所不能、包打一切的。而身边的亲朋好友,社会上的广大群众,假如不讲究风水迷信、不胡乱趋吉避凶,懂得科学常识、知道尊重科学专家,那就挺了不得咯,他们又哪来的唯科学主义?

我真诚建议《走进科学》一类的节目,像寻找外星人、寻找大脚怪一样,也搞个节目,专门寻找唯科学主义者——万一发现了,可不要解剖。

由此引出第二个问题,唯科学主义在中国泛滥了吗?

首先,连一个叫得上名字的货真价实的唯科学主义者,都没有或者鲜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其次,中国发生的大大小小各种人祸,又有多少是因为“唯科学”泛滥造成的?

回顾大的人祸,有大炼钢铁,三年困难灾害,文革造神,特异功能热,神功热,伪养生热……近在眼前的闹剧,有妖魔化wifi的产品,有反变电站、移动基站的运动,有反转基因食品的宣传……倒都是因为“没科学”泛滥造成的。就在今天,我去一家wifi免费的奶茶店,居然看到一款防辐射奶茶。太神奇了,冷饮喝了就能防辐射,什么仙人掌、防辐射孕妇服弱爆了!

而化工厂污染,石油管道爆炸,隧道安全责任事故,豆腐渣楼房垮塌事故,这和“唯科学”和“唯科学主义泛滥”又有什么关系?

科学,不仅仅是一系列科学知识和技术体系,还包括独立、实证、理性的科学精神。因此,“唯科学主义泛滥”帽子完完全全扣错了。难道我要对着奶茶店的菜单说,“造成你店问题之根源,是你把科学作为解决世界一切问题之万能力量”?

接下来,我想进一步说,在中国,“唯科学主义”存在吗?或者说“唯科学”有没有“主义”?

根据通行解释,这里的“主义”,是指“人们推崇的理想观点和主张。”根据《现代汉语词典》释义,这里的“主义”是指“对客观世界、社会生活以及学术问题等所持有的系统的理论和主张。”

“唯科学主义”是一个说法,其理论并不“系统”,甚至“唯科学主义”的内容,往往是那些批判“唯科学主义”特别是批判五四运动、为迷信招魂的文人提出的。“唯科学主义”即使在西方存在,也没有系统全面地引进翻译到中国,更明显没有在中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如果“唯科学”是一股社会力量、被人们推崇,那么非科学、伪科学至少不会在神州大地长期长期泛滥至此。

所以,“唯科学主义”是一个稻草人,是一个靶子,大多由一帮厌恶科学、反感科学的文化人所树立、所批判的……当然也有一些科学界专家提示并警惕,但他们的立场是未雨绸缪,和那些不懂科学、反科学、反理性的伪“理中客”不同。

“唯科学”没有“主义”、不是“主义”,而“没科学”根本不需要“主义”。

“没科学”很简单,只要无知。而无知,是不需要什么系统的理论和主张来推崇的。不读书,没接受过中小学教育,可以是科盲;接受过质量不理想的中小学教育,可以是科盲;接受过不错的中小学教育但把知识还给了老师,可以是科盲;接受过理工科高等教育但没悟性的,依然可以是科盲。

是科盲不一定可耻,因为摆脱科盲,迈入理性殿堂,需要突破智人大脑自身局限,能够接受“反直觉”,接受大样本双盲试验的结果,不会人云亦云,不会简单粗暴因果归因,不会盲目寻求心灵寄托和心里安慰——一言以蔽之,不被裸猿的原始本性所左右。即便克服了本性,我们还掌握不了所有的科学知识。

如今是信息爆炸的时代,知识专业化、细分化十分明显,隔行如隔山。再也没有全知全能的人,但我们却可以成为会学习、懂尊重、践行实证科学精神的人。

对此我是这么考虑的:首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老老实实承认不了解,拒绝跨界胡说,没什么丢脸的。比如我,在电脑程序操作,汽车维护保养等方面就很外行。其次,要尊重专业人才,要尊重知识、尊重真相。这听上去像废话,但我们国家也付出了巨大的教训才明白这个看似浅显的真理。第三,如要学,要用心学。百度资料和前辈的“经验”“老说法”,充斥着流言和过时信息,万万不可轻信。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全世界专家组成的科学共同体,早都帮我们总结概括了,听他们的,即便不是“最新升级版”信息,也远比听谣棍公知的要明智。最后,是活到老、学到老。科学研究表明,勤动脑有助于健康长寿;而多学习,会学习,才能与时俱进不落伍。青少年接受十几年的教育,目的也不正是如此吗?摆脱裸猿的无知与原始本能,掌握现代社会所需的科学文化本领,具备自主学习的能力。

可惜,教育成果在现实中很骨感。一个完全不懂电的人,对着专业电工的操作指手画脚,必然笑话百出,被视为白痴。但一个完全不懂转基因技术的人,对着转基因推广指手画脚,笑话百出,却被很多青少年奉为“国家的脊梁”“民族的英雄”。混乱的思路,荒谬的总结,常常被视作“独立思考”“理性思考”。跨界造谣,危言耸听,是社会公知和媒体人的通病,而这帮“没科学”的意见领袖,连同昏庸的有中医药情怀的领导,在不断加剧“没科学”在中国的泛滥。

正因为不懂科学,才把正确的科学结论,进步的合理的新技术,当作不可接受、令其恐惧的事物,树立“唯科学主义泛滥”的稻草人加以批判。要消灭子虚乌有的“唯科学主义泛滥”,就必须上上下下,齐心科普,让星火燎原,真正遏制并消灭“没科学”的泛滥。

作者:戴眼镜的刘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