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会如此的容易分心?

当我们第一次获得父母的夸奖,我们的大脑便可以获得大量多巴胺的间歇性释放;一样的状况也发生在我们第一次拿着不及格成绩单回家时(他们会怎么想?),然后不断重复,直到我们描绘出每天生活世界的模样。我们可以了解,这种本能如何赋予了我们生存优势,它有助我们预测谁能不能被信任。广泛来说,对于建立我们的信任数据库而言,这套神经工具非常重要。

这与分心有什么关系呢?

对奖励导向的学习与了解,开始解释我们如何被异常的使用习惯困住。掌握住“期待感”造成我们的多巴胺蠢动,商人利用这点促使我们点击广告,比如这个几个文章的标题,可以作为关于期待感的绝佳例子:“星际大战帝国风暴兵:他们暗藏什么信息呢?”“染上流感的青少年:他所造成的伤害”以及“为什么普丁赞扬川普?”。这些信息都没有根据事实所写,例如写说普丁赞扬川普“活泼”和“有才华”,而是故意吊人胃口,让我们期待得流口水──这点燃我们的兴趣,多巴胺神经元活化,所以我们就会点击链接去阅读文章。

电脑与手机都提供了同一项功能:“开启通知权限”,这样每次收到新信息时就会出现提示。不可预测性就在这里显现出来,每一次我们无预警地听到通知音,大脑就会射出一发多巴胺。

做白日梦是我们的专注力从手边的工作分心的最佳例子。试想我们坐在小孩练习足球的地方,所有的孩子都聚集在球场的另一侧,没有紧张刺激的比赛场面,这时我们忽然想起下个月要去旅行,我们灵机一动就开始计划旅行,想像着坐在温暖的沙滩上,海风轻拂,身边还有我们最爱的书与饮料相伴,同时眼前是孩子们在水中玩耍。这一刻我们还在看足球练习,但下一秒,心思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做白日梦有什么错?当然没错,对吧?如果发现我们正在做一个有计划性的白日梦,表示我们有多线程处理的能力,可以同步完成一些必要的工作。如果我们梦见自己在沙滩上,或许我们会从模拟太阳得到一些心灵慰藉,听起来还不赖吧!

然而我们错过了什么?我们来解析一下,我们是如何在脑内计划着假期或者其他事务的待办事项?我们在脑中列单子,这么一来又会触发其他念头,比如“这趟旅行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或者是“希望我没忘记任何事。”最终我们还是会从白日梦中醒来,回到足球练习当中。我们并没有真正列出清单,因为距离旅行还久得很,所以下个星期我们又会再来一次。从压力导向的角度来看,这种脑内的模拟是否能让我们远离不安?一般来说,这是不行的,事实上只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2010年,麦特?基林斯沃思(Matt Killingsworth)以及丹·吉伯特(Dan Gilbert)研究了当我们胡思乱想或做白日梦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专业术语为:独立于刺激之外的思考〔stimulus-independent thought〕)。他们利用iPhone随机提示两千两百多人,并请他们回答有关他们一天生活的问题:“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想的不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吗?”,以及“你现在感觉如何?”(选项范围从“非常糟”到“非常好”)。你觉得有多少人回报他们正在做白日梦呢?准备好接受答案了吗?

他们发现,几乎是一半以上的时间;大家回答他们从手边工作中分心,这就占了他们人生中清醒时间的一半!重点来了,这研究中有一项发现与我们直觉所认为不同:研究者调查快乐与人们是不是专注于手边工作上有无关联后发现,当他们胡思乱想时通常都会觉得较不快乐。这研究所得出的结论是:人类的心就爱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的心是不会开心的。

怎么会这样呢?想到夏威夷(Hawaii)令人感到开心,我们在计划未来行为时,会导致多巴胺的分泌。一般来说,不管当下在做什么事情,做有关快乐事情的白日梦与专注手边工作中的快乐指数是相同的;但是,将所有中性以及不愉悦的胡思乱想考虑进去之后,不意外地就会联系到更低的快乐指数,而产生基林斯沃思与吉伯特所说的“不开心的心灵”。我们看过多少歌词与谚语提到提到,当生活正精彩,我们却忙于其他计划呢?做白日梦时,我们不只让自己为了不必要的担心或兴奋而疲累不堪,同时也错过了足球赛。

如此看来,大脑会建立起情绪与事件的联系,例如,夏威夷很棒。在我们期待未来的同时,也得到了多巴胺的“奖励”。麻烦则会在以下状况同时发生时随之而来: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如果有的话)控制哪种想法(愉悦或不愉悦的)出现,我们最后会陷入白日梦里的喜悦或灾难中,而从眼前的事物中分心:不管是汽车直冲而来,或是孩子第一次射门得分。我们该怎么办呢?

丹尼尔·卡纳曼(Daniel Kahneman)(《快思慢想》(Thinking, Fast and Slow)的作者)研究了两种思考模式,并描述为系统一跟系统二。

系统一代表较原始、较情绪化的系统。与这系统有关的脑区包含大脑的中线构造,例如内侧前额叶皮质(medial prefrontal cortex)以及后扣带回皮质(posterior cingulate cortex, PCC)。当与我们自身有关的事发生时,例如思考关于自己的事、做白日梦,或者是渴求着某种东西,必定会启动这些区域。系统一代表着“我想要”的迫切与冲动,就像直觉一样。

系统二是大脑近期才演化出来的部分,代表着我们较高的能力,让我们成为独一无二的人类。这些功能包括计划、逻辑思考,以及自我控制。

电影《浓情巧克力》中的雷诺伯爵(Reynaud)是镇上令人敬爱的市长,就是个自我控制的良好典范。他限制自己不能享受美味的食物(牛角面包、茶以及咖啡,他只喝热柠檬水),更不能对他的秘书卡洛琳(Caroline)有任何的遐想。我的朋友艾蜜莉以及史巴克先生应该会以他为傲。随着电影的进展,他与他的自制力遭遇到更大的挑战,有时候是很明显的挣扎,但他总是可以克服,只不过克服得满身大汗与咬牙切齿。

复活节前夕,伯爵目击卡洛琳(另一个自我控制的典范)走出巧克力店而大感震惊,坚信着薇安以及她的巧克力正在摧毁他理想中的小镇,他没办法继续泰然自若,便闯进她的店里,开始摧毁所有橱窗中象征了享乐主义以及颓废的糕点。在这场破坏中,一丁点的巧克力奶油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他的嘴唇上,品尝之后,他的理智断线,所有的自制力消耗殆尽,坠落到狂食的深渊。虽然我们没有机会横扫巧克力店,但又有多少人曾经一口气吃掉整整一品脱(约半升)的冰淇淋呢?

市长(还有不是艾蜜莉或史巴克先生的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系统二身为大脑中最年轻的成员,它就像任何团体或组织中的菜鸟一样,最不被当一回事。所以当我们压力破表或是精疲力竭时,你猜猜大脑哪个部分会先被卖掉?系统二!耶鲁大学神经科学家艾米?安斯坦(Amy Arnsten)以这样的方式解释:“纵使是急性微小无法控制的压力出现,都可能导致前额叶急遽丧失功能” ,换句话说,要让我们日常生活行为脱轨,其实不会太难。

或许有点讽刺,但心理学家罗伊·鲍梅斯特(Roy Baumeister)将这种压力反应称为“自我耗损”(ego depletion)。最近的研究支持了这项概念:这就像一辆车的油箱中只有刚好足够的汽油维持车子行驶,每一天我们的自制力油箱中可能也只有刚好足够的油量维持运作。更精确地说,他的团队发现,在不同类型的多种行为中,资源耗竭(就是说油箱中已经没油了)可能会直接影响某人抵抗诱惑的能力。

其中一个实验中,鲍梅斯特的研究团队使用智能手机来追踪人们的行为,以及他们对许多诱惑的渴望程度,包含了社交接触和性行为 。手机会随机询问他们当下或是过去三十分钟内是否有什么渴望,被实验对象则对渴望的强度评分,并回复这些渴望是否影响到其他目标,还有他们是否能抵抗。研究者发现抵抗欲望的密度愈频繁的受试者和才刚抵抗过欲望的受试者,他们愈难抵抗接下来的欲望。《浓情巧克力》中,镇长面对了愈来愈多的挑战,每一次或许都用掉一些油箱中的油料。注意一下这件事:当他理智断线的时候,正好是黄昏,就在他处理完大大小小的镇上事务之后,他的油箱已经空了。有趣的是,鲍梅斯特的团队发现,对于使用社群媒体的欲望“就算抵抗,还是非常容易屈服”,或许现在这也不那么令人意外,因为我们开始了解电子设备所造成的分心非常容易成瘾。

对于系统二没有发展完全的我们这些大多数人来说,还有没有希望逃出生天呢?如同安斯坦给我们的提示,随时保持系统二的油箱饱满,可能会有帮助。最简单的就是从吃饱睡好开始,但要如何让我们的压力值维持在低水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我们不能光靠想的就想出一条康庄大道,而困在计划性或其他形式的白日梦里都可能会增加压力水平、并且和生活脱节,那么知道这些过程在理想中与实际生活中是如何运作,可能就是我们向前迈进的第一步。想清楚当我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亲友或自己的孩子身上所发生的状况,因为这有助于我们认清我们从分心中实际上能得到什么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