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非常流行的动画《鼹鼠的故事》,这是我对真实植物在动画中露脸最早的印象。
不提到鼹鼠的故事,很多人都会对鼹鼠用来做裤子的蓝色五瓣小花有记忆,这说明它成功在儿童时期的脑海中植入了植物的形象,这可能是我们对植物最开始的了解,也将会影响我们长大之后对于植物甚至其它生物的态度。
就像考证具体植物种类的强迫症一样,动画的制作者也有画出具体植物种类的强迫症,欧洲和日本的绘本和动画尤其注意场景中的细节,普遍对于植物、动物、地区景观甚至传统装饰都极尽还原,这一方面是因为制作者对于自己创作的艺术品有非常认真的态度,另一方面源于他们具有的博物学精神。我们可以从浸润了博物学的作品中感受到真实自然的亲切感,同时我们也能接收到制作者在创作时那份对自然的喜爱之情。
纵观世界,像《鼹鼠的故事》这样讲究植物种类的影片也是少见的。植物的外观都进行了艺术化处理,但还能看出原型的影子。《鼹鼠的故事》来自捷克,是兹德涅克·米莱尔导演的一系列影片,因为没有旁白的语言限制,影片和鼹鼠的形象受到全世界喜爱,在东欧和亚洲知名度尤其高。鼹鼠的故事系列第一部《Jak krtek ke kalhotkám p?i?el》(鼹鼠和裤子)还是有旁白的(但不是很影响理解剧情),在这部影片里鼹鼠的形象刚刚被创作出来。像米老鼠一样,此时的鼹鼠和后面大部分作品中的形象还有一些差别,影片对其它动物和背景植物的描绘也和后期作品有所不同。这部影片中出现的植物种类尤其多,而且充当了重要角色,我们先来看看这部作品里出现的植物。
影片一开始出现的鼹鼠的土穴出口旁边的花草暗示了一些信息。首先看看后景的植物:
群心菜Cardaria draba,中国只有新疆有野生分布的一种十字花科植物,生活在河滩或田边。很多欧洲常见的植物种类都只分布到新疆。
碱菀Tripolium pannonicum,顾名思义,是分布在盐碱地、海岸或湖滨的与紫菀属非常相近的种类。中国北部及东部有分布。
北车前Plantago media,也是欧洲水边常见的一种车前,在中国只有内蒙新疆有(国内大部分地区常见的车前不是这种),有了它们几位出现,我们可以知道鼹鼠露头的地方大致位于近水处。
再看看前景的一些植物:
琉璃繁缕红色型
琉璃繁缕蓝色型
琉璃繁缕Anagallis arvensis,欧洲草地或庭园常见的报春花科小草本,原产欧洲、西亚和北非,现在已经被人类带到各个热带及亚热带国家,在中国东南沿海也有;琉璃繁缕有两种颜色,但是这两种色型属于同一个种类,红色的较常见,蓝色的少些。
圆叶风铃草
圆叶风铃草Campanula rotundifolia,欧洲草地常见的野花,很典型的基生叶和茎生叶不同型(下圆上细)的植物,在影片画面中也有体现,可见绘者观察之细心。
香猪殃殃Galium odoratum,拉拉藤属,常见于林下较阴暗处的种类,欧亚大陆广泛分布,在中国北部也有。这三种植物也许说明这个地方是靠近林子的草地。
故事的开始,鼹鼠找到了三个它很喜欢的“破烂”,却腾不出来手(啊不对…应该是前爪?)全部拿走。
画面中出现了几种我们非常熟悉的植物——蒲公英,荠菜和雏菊。
鼹鼠命中注定的裤子出现了
鼹鼠花痴一样看着裤子,旁边黄色的是贯叶连翘Hypericum perforatum,喜欢生长在阳光充足的草地上。贯叶连翘分布非常广泛,在欧洲它是著名的圣约翰草(St John's-wort),在中国也是常用中草药。除此之外,还有粉色的石竹属植物和蓝色的婆婆纳属植物。
鼹鼠去问老鼠,老鼠说裤子是什么能吃么(意译不要当真),于是又转而问蝴蝶,不过蝴蝶没有声带不会说话呀傻孩子。老鼠的场景中有以后会作为主角的重要植物,所以搁到后面再说,先来看看鼹鼠与蝴蝶在哪里:
下面的这种叶子带刺的植物之前也出现过;它和国内常见的刺儿菜有几分相像,实际上这是另一种蓟属植物——丝路蓟Cirsium arvense,于中国它基本上是沿丝路分布的,拉丁名直译为田蓟,在欧洲是广布的种类。白色的细碎小花是蓍Achillea millefolium,北非、欧洲和西伯利亚广布,在中国是广泛栽培的观赏植物,野生分布仅在最北部几省。蓍属的种类在古代中国用于占卜,传说中让鲁班获得灵感发明锯子的锯草也可能是蓍属的某种。
沼泽勿忘草Myosotis scorpioides
湿地勿忘草Myosotis caespitosa
森林勿忘草Myosotis sylvatica
空茎驴蹄草Caltha palustris var. barthei
鼹鼠在追蝴蝶的时候落水,小龙虾哦不对某种欧洲螯虾爬出来抗议。螯虾旁边是几种常见的湿地植物,蓝色的小花是沼泽勿忘草Myosotis scorpioides,中国湿地常见的是另一种湿地勿忘草Myosotis caespitosa,而栽培观赏的勿忘我(forget-me-not)又是另一种森林勿忘草Myosotis sylvatica;黄色的大花是驴蹄草Caltha palustris,在北半球寒带、温带和高山地区广布,中国东北和西南高山的湿地很常见,它们都不是挺水植物,只是生活在水边湿地中。
亚麻
宿根亚麻
螯虾跟鼹鼠说你得有布我才能裁啊,于是鼹鼠找到苇莺(不是织布鸟那是非洲的),苇莺说你得有布我才能缝啊。于是鼹鼠哭了,上哪儿去找布啊,这时候听到了亚麻Linum usitatissimum的声音。牺牲自己成全鼹鼠的亚麻让鼹鼠照看自己再用自己做布。亚麻原产欧洲,现在国内很多地区都有栽培,用于提取油料和纤维。由于亚麻布结实但质地硬,已经较少用于衣料了,现在油画最离不开亚麻,调色油主要是亚麻仁油,常规画布也是亚麻布。我们在公园里能见到常用栽培观赏的是多年生的宿根亚麻Linum perenne,枝条下垂,花也比亚麻大。
在亚麻之间生长的是另一种蓟——翼蓟Cirsium vulgare,这种蓟在欧洲最为常见,它的拉丁文名种加词也是“普通的”之意,所以中文名也叫欧洲蓟。可以看到它的茎上有带刺的翼,这也是中文名的来源。翼蓟在中国也是仅新疆有分布。在中国大部分地区分布的长相相似茎上有翼的植物,主要是飞廉属的丝毛飞廉Carduus crispus。
亚麻果实成熟了,即将收获,鼹鼠颇有成就感的看着,后面开满了多叶羽扇豆Lupinus polyphyllus,还有打酱油的早熟禾和狗尾草。多叶羽扇豆是栽培最广的羽扇豆属种类,羽扇豆属在欧洲有很多原生种,但在地中海地区之外最常见的还是这个来自北美的归化种。
鼹鼠用来浇花的水碗是欧洲七叶树裂成两半的果实。欧洲七叶树是欧洲最常见的行道树种之一,能长得非常粗壮高大,和中国的几种果实光滑的七叶树不同,它的果实上全是刺。什么?你跟我说这不是栗子壳儿么?
来看看栗子长啥样:
欧洲七叶树:你才是栗子,你全家都是栗子
在亚麻旁边的大红花并不是罂粟,而是虞美人Papaver rhoeas,这是常常躺枪被当成罂粟花的罂粟属种类之一,它也是英国用于纪念阵亡将士的花朵。野生的虞美人喜欢生长在田间或草地上。园艺选育的品种花更大、花色更繁多。
野生的虞美人
虞美人园艺品种
鼹鼠在水池边遇到了青蛙,青蛙传授了它一点人生经验,故事也随即发展到了制作亚麻布关键的一步。亚麻纤维存在于亚麻茎的韧皮组织中,需要沤浸脱胶去除部分胶质,使粘连纤维束得到部分松散,再经压轧、打麻加工成“打成麻”。青蛙帮助鼹鼠把石块推入水中压沉亚麻以沤浸脱胶,水池边是半日花科的金钱半日花Helianthemum nummularium。半日花科主要分布在地中海,金钱半日花是少数几个地中海外欧洲常见的种类,到中国仅新疆和内蒙古有一种半日花Helianthemum songaricum,是古地中海时期留存下来的残遗种。
之后鼹鼠让白鹳帮忙压轧,找到刺猬将亚麻变成亚麻纤维,让蜘蛛把纤维纺成纱,再把纱染色。染色的过程非常有创意,鼹鼠把纤维缠在木棍上使其滚入蓝莓树丛。这里的蓝莓不是我们在超市能买到的原产北美的蓝莓品种,而是食用历史最久远的原产欧洲的黑果越橘Vaccinium myrtillus。黑果越橘是典型的林下小灌木,常常成片生长,在中国也是仅新疆有分布。蓝莓的后方是豹斑鹅膏菌Amanita pantherina,它有个著名的亲戚毒蝇鹅膏菌Amanita muscaria,这两种蘑菇都有剧毒,食用会使人产生幻觉。
鼹鼠把染好的纱递给蚂蚁,发动众蚁织布。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欧洲广布的野草莓Fragaria vesca,我们能吃到的草莓Fragaria× ananassa也叫凤梨草莓,是两个美洲的种类(原产北美的Fragaria virginiana和原产南美的Fragaria chiloensis)杂交而成的,在草莓选育出来之前,欧洲一直栽培野草莓食用。中国也有很多种野生的草莓属种类,但是都未被栽培驯化。
鼹鼠的裤子终于做成了,第一辑观看指南也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