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冯友兰最敬仰的人是蔡元培?他们是如何践行“为学术而学术”?

冯友兰与蔡元培

  一
  冯友兰是著名的哲学家,又是教育家。作为教育家,冯友兰最敬仰的人是蔡元培。冯友兰与蔡元培的直接接触,只有有限的几次,但是,蔡元培对他的影响,却不限于直接接触。仅就直接接触而言,蔡元培身上“春风化雨”的人格气象,则是冯友兰敬仰蔡元培的根本原因。
  冯友兰在北大上学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穿堂门的过道中遇到蔡元培校长,从蔡校长身边走过,并未说话,但是已经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人格气象,“觉得他的蔼然仁者、慈祥诚恳的气象,使我心里一阵舒服。我想这就是中国古人所说的春风化雨吧”(《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三松堂全集》第十四卷,河南人民出版社二○○一年版,213页。下引此书简称《全集》,并只注卷数和页码)。这个印象,在后来的接触中更加强烈了。
  有一次,弟弟去美国留学,若按正常手续办出国,已来不及,在紧急情况下,冯友兰直接找蔡元培校长批示。当他走进校长办公室时,只有校长一人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仍然是一介寒儒,书生本色”,“虽在事务之中,而有超乎事务、萧然物外的气象,这是一种很高的精神境界”(《全集》第十四卷,214页)。这使他感到无比温暖。蔡校长听过事由之后,知道出国留学是一件应当支持的好事,二话未说,立刻批了字,顺利地办成手续。 

  还有一次是冯友兰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期间,蔡校长到美国考察访问。冯友兰与其他留学生组织了一个“接待委员会”,召开欢迎会,请蔡校长讲话。当时在美国的留学生,大都是北大毕业,而北大学生向来很清高。但是,当蔡校长走进会场时,学生们“都怀着自发的敬仰之心,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表示由衷地欢迎。而蔡先生“慈祥诚恳的气象和风趣的语言”,使几百名到会者大受感动和鼓舞。
  冯友兰的这些回忆,不仅是他个人的感受,也是在场人的共同感受。用他的话说:“他们也享受了一次春风化雨,也被蔡先生引到一种精神境界的大门,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自觉,他们也会这样说。”(《全集》第十四卷,215页)但是能不能自觉地认识到这是一种精神境界,就看有没有“足够的自觉”。有“自觉”和没有“自觉”是大不相同的。没有自觉的人,也有敬仰之心,但是未必知其所以然;有自觉的人,不但有敬仰之心,而且能知其所以然。冯友兰有这样的自觉,所以他能这样说。
  蔡元培是中国近代的大教育家,在冯友兰看来,蔡元培之所以为大教育家,有“两大端”。其一是教育思想及实践,其二是人格气象。就前者说,蔡元培以“兼容并包”的思想办学,使北大成为中国近代第一所名副其实的最高学府(并形成北大传统),影响到整个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就后者说,蔡元培具有“蔼然仁者”的气象,能起到“春风化雨”的巨大作用,培养了学生独立的人格。在一定意义上,后一点可说是蔡元培独有的。冯友兰说:“蔡先生的教育有两大端,一个是春风化雨,一个是兼容并包。依我的经验,兼容并包并不算难,春风化雨可真是太难了。”(《全集》第十四卷,218页)这种经验和感受是出于内心的,也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这也就是说,教育特别是大学教育,有两种功能。其一是培养学生的人格,提高其精神境界。其二是传授知识,使学生掌握一种服务社会(同时也是个人谋生)的知识技能。在冯友兰看来,二者相比,前者更难。“兼容并包”是蔡元培办学的一大贡献,但这是一种思想和方法,真正懂教育的人,也能做到,所以并不难。而“春风化雨”的作用,却出于教育者的精神境界,关乎一个人的修养,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所以更难。但是,蔡元培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树立了一个光辉的人格典范。这是一种“无言之教”,其作用是无法估量的,更不是所谓量化教育能做到的。
  蔡元培的教育思想及其贡献,很多人都知道。在他身上体现了儒家的仁者气象,能起到“春风化雨”的作用,这一点却少有人说到。冯友兰作为蔡元培的学生,对此深有体会,并视之为大教育家的一个重要条件。在冯友兰看来,蔡先生是一位真君子。蔡先生为人“慈祥诚恳”、“诚于中,形于外”,没有任何造作。只有真君子才具有“蔼然仁者的气象”,也就是仁的境界。仁是儒家提倡的最高境界,蔡先生有这种境界,因而能“春风化雨”。“春风化雨是从教育者本人的精神境界发出来的作用。没有那种精神境界,就不能发生那种作用,有了那种精神境界,就不能不发生那种作用,这是一点也不能矫揉造作、弄虚作假的。”(《全集》第十四卷,218页)有些人装出一副君子的样子,但是装不像,因为他没有这种境界。因此,蔡先生不仅是一位能办学的大教育家,而且是“一代宗师”。
  冯友兰对蔡元培能有这样高的评价,与他个人的亲身感受有关。但是,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感受,则出于他本人对教育的体认。冯友兰一生从事中国哲学的研究,中国古代的哲学家,实际上兼哲学家与教育家为一身,主张将“为学”与“为人”统一起来(这里所说的“为人”,是做人的意思,不是“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的那个“为人”)。这是中国传统教育的一大特色,也是一大优点。中国进入近代社会以后,学校体制不能不发生转变,蔡元培是实行这种转变的第一人,也是转变得最成功的第一人。但是,这是否意味着将古代教育的优良传统全部转变掉?这是一个非常现实而又严肃的问题。蔡元培和冯友兰都接受过西方教育,但是,又都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教育的造诣。这所谓“造诣”,不是将传统文化作为对象去学习、去传授,而是身体力行,领会其精神实质,内化为个人的人格气象、精神境界,体现在教育实践中,发生实际作用。这就是“中西融会”或“中西合璧”。在有些人看来,近代教育就是西方教育,应当“全盘西化”,批判传统。但是,从冯友兰对蔡元培的真诚的敬仰和真切的评价可以看出,将中西教育的长处结合起来,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成功的。这种结合,在蔡元培身上得到充分体现。而能够自觉认识并明确说明这一点的,是冯友兰。
  中国儒家有“为己”之学。这个“为己”,就是做人,“为己”之学就是如何做人的学问,这也是儒家教育的根本目的。“为己”是成就自己的人格,提高自己的境界,供自己“受用”。但它必然发生客观效用,起到无形的教育作用,这就是冯友兰所说的“不言之教”,也就是“春风化雨”。过去有句话叫“为人师表”,现在这句话被从事专业教育、知识教育的人忘记了,但这是教育的根本所在。这种效用与教给学生一门知识和技能所发生的效用是不同的。比起后者,人格气象的效用可说是“无用”,因为它不能产生任何实际用处。但是,无用之用却是“大用”,这就是使人成为人。任何知识技术都是由人掌握的,任何知识技术的效用都是由人的运用操作产生的。使人成为人,实在太重要了。前一个“人”字,是指现实的人;后一个“人”字,是指理想的人。但这不是空想,这既是“是其所是”,也是“是其所当是”。蔡元培说过:“人之生也,不能无所为,而为其所当为者,是谓道德。道德者,非可以猝然而袭取也,必也有理想,有方法。修身一科,即所以示其方法者也。”(《中学修养教科书》,《蔡元培全集》第二卷,浙江教育出版社一九九七年版,171页)可见,蔡元培很重视使人成为“为其所当为”的有道德有理想的人。而要实现这一点,就要加强自身的人格修养,不是说教所能做到的。蔡元培以自己的实践说明了这一点,这种作用确实是一点也不能勉强的。一个人要真正有所成就(无论哪一方面哪一行业)有所作为,就不能没有理想。这应是大学教育的根本任务,也是传统教育对现代教育的主要贡献。冯友兰说:“蔡先生是中国近代的大教育家,这是人们所公认的。我在‘大’字上加了一个‘最’字,因为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第二个像蔡先生那样的大教育家。”(《全集》第十四卷,218页)为什么要在“大”字上加一个“最”字呢?就因为蔡先生除了成功地办大学之外,还有“蔼然仁者”的人格气象,能够起到“春风化雨”的作用。在蔡元培身上,教育与人格气象、精神境界是统一的。
  作为冯友兰的学生,我与他接触很多。当初我考取研究生时,曾有一种急功近利的想法,希望能马上写文章、出成果。冯先生便以循循善诱的方式,为我讲了为何读书和如何读书的道理。他说,中国的典籍“浩如烟海”,不可能全读,但又不能不读。初读古书,“如读天书”,不知从何下手,怎么办呢?要从语言文字入手,首先扫清古汉语这个“拦路虎”。但是,真正会读书,就不能只知其字面意义,而要领会古人在书中所表达的意思,“意出言表”。这就需要“优游涵泳”。这实际上就是说,要走进古人的精神世界,体会文字以外的意义,以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而不只是当做一门知识去掌握。这个指导,使我受用无穷。
  我与冯先生之间的谈话也不仅仅限于学术,而是范围很广,从生活、社会到人生,无所不谈。如果说,研究生期间,多谈学业上的问题;那么,到了冯先生晚年,讨论更多的则是社会人生问题。除了对我个人和家庭生活的关心,我最大的感受是,冯友兰有一种强烈的社会关怀和人生关怀。他对社会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和“人情世故”都很关心,随时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慈祥之心。“诚于中,形于外”,这是冯友兰对蔡元培的评价,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我感到,冯友兰有两大关怀,一是中国的现代化,一是中国文化,特别是有关人的精神境界方面的问题。蔡元培将现代教育与人格气象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冯友兰则将现代化(包括教育)与人的精神境界统一起来。他似乎“超然物外”,但又很关心现实,仁者气象,溢于言表。
  二
  冯友兰最欣赏蔡元培的“三不主义”(冯友兰对“三不主义”的记忆,前后有些出入,在《对于中国近五十年教育思想进展的体会》中,记作“不做官,不当议员,不纳妾”——《全集》第十四卷,179页;在《三松堂自序》中,记为“一不做官,二不纳妾,三不打麻将”——《全集》第一卷,270页)。“三不主义”是蔡元培在特殊历史条件下提出来以约束自己的,但很有针对性,鲜明而生动地体现了蔡元培的办学原则。对此,冯友兰在《三松堂自序》和相关文章中有全面论述,这里只谈与此有关的几个问题,特别是“不做官”的问题。
  蔡元培出身于清朝的翰林,留学回国后担任过教育总长,按当时的传统观念,政治地位很高。但是,蔡元培回国,是要办事,不是做官;到北大,是要办学,不是做官。北大的前身是京师大学堂,改为北京大学后,依然沿袭了读书做官的旧传统。学生读书是为了“混个资格”(冯友兰语),将来做官,办学的人就是学界的官僚。蔡元培之所以首倡“不做官”,就是从根本上扭转这种办学思想和风气。蔡元培说:“从前风俗以科名为荣耀,自幼即揣摩科举。所以然者,为欲借考试而得做官也,为做官可得较优之财产,较优之名誉也。……今试问,吾国此风已改乎?实未之改也。”(《在浦东中学演说词》,《蔡元培全集》第二卷,298页)这种风气,在刚刚建立的北大,同样存在。蔡元培立志改变这种风气,因此才提出“不做官”的原则。他在北大的一系列改革,都是与此有关的。他的改革,为北大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新鲜空气,冯友兰就是在这种新鲜空气中学习成长的,所以他有很深的感受。
  冯友兰也是从旧的教育体制中走过来的。幼年时,读的是四书五经,为的是写八股文,参加科举考试,得一个“功名”。民国以后,这种风气并没有完全改变,但他厌倦了八股文和科举考试,喜欢上了新学(逻辑),认识到读书是为了求真理,不是为了做官。报考北大时,他选择了很少有人问津的文科。当时的北大,法科最吃香,因为将来可以做官,他已经被法科录取,但又主动转到文科。蔡元培到北大后,第一件事就是聘请新的文科学长(陈独秀)。冯友兰说:“蔡先生在为文科换了新学长之后,又陆续在全国聘请了学术上有贡献的知名学者到北大开课,担任教师,学生们觉得学校的学术空气日新月异,也逐渐认识到大学是研究和传授学术的地方。在大学中唯一的价值标准是学术,谁在学术上有贡献,谁就受到尊敬。混资格准备做官的思想逐渐没有了,新的学风逐渐树立起来了。”(《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全集》第十四卷,216页)冯友兰的学术,就是在这样的学风中打下了基础。
  “不做官”在教育上的体现,就是学术自主、学术独立。蔡元培的一个重要贡献,是将北大办成一所独立自主的大学。学术独立也就是教育独立。冯友兰通过自身的教育实践,对此有深切的体会。他说:“大学不是教育部高等教育司的一科”,“严格说,一个大学应该是独立的,不受任何干涉”(《论大学教育》,《全集》第十四卷,160—161页)。大学是独立自主而“自行继承的团体”。这是对蔡元培教育思想和实践的继承发展。
  与蔡元培一样,冯友兰有明确的强国意识,认为教育是使中国成为“世界强国之一”的途径。要达到强国的目的,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是,“其中最基本的一件,是我们必须做到在世界各国中,知识上的独立,学术上的自主”(《大学与学术独立》,《全集》第五卷,456—457页)。他把教育看成是强国的基本国策,不仅是爱国,其中包含远见卓识。凡是真正关心国家命运而又懂得教育的人,都能体会到这些话的意义,也会有这样的认识。
  早在一九一二年,蔡元培任教育总长时,就提出有两种不同的教育制度:“教育有二大别:曰隶属于政治者,曰超轶乎政治者。专制时代,教育家循政府之方针以标准教育,常为纯粹之隶属政治者。共和时代,教育家得立于人民之地位以定标准,乃得有超轶政治之教育。”(《对于新教育之意见》,《蔡元培全集》第二卷,130页)“隶属政治”和“超轶政治”,确实是两种根本不同的教育制度,“超轶政治”实际上就是教育独立,只有“超轶”,才能独立。蔡元培不仅这样说,而且这样做了。
  冯友兰在清华大学和西南联大担任学校领导时,也是贯彻这条原则的,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将这一原则说得更为具体。“对于大学,国家社会要不干涉的态度。学问越进步,分工越细密。对于每一门学问,只有研究那一门的专家有发言权。大大学之内,每一部分的专家,怎样进行他们的研究,他们不必使别人了解,也没有法子使别人了解。在他们的同行当中,谁的成绩好,谁的成绩坏,也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批评。所以国家社会,要与他们研究自由,并且要与他们选择人才的自由。”(《大学与学术独立》,《全集》第五卷,459页)“不干涉”不是不关心,而是真正的关心,即尊重学术的自由发展,并为他们创造条件。这些话是六十六年前说的,但至今仍有意义。它说明一个真理:学术独立和学术自由是教育发展的必由之路。我国目前的教育,问题很多,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没有形成学术独立自主的体制,缺乏学术创新的机制。
  与此有关的是“为学术而学术”。这是蔡元培在北大实行改革的重要原则及之后出现的新气象,对于学术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冯友兰回忆说,蔡先生实行改革之后,学术空气发生了深刻变化,大家逐渐认识到,“大学是研究和传授学术的地方,在大学中唯一的价值标准是学术”。“当时有一句口号:为学术而学术。这个口号在新中国后受到了批判。其实这一口号所反对的是为做官而学术,这在当时是切中时弊的。”(《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全集》第十四卷,216页)冯友兰在晚年重提“为学术而学术”,也是有针对性的。对“为学术而学术”的批判,实际上导致了目前教育中的官本位、行政化。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冯友兰继蔡元培之后,从理论上对“为学术而学术”进行了具体分析,指出这一口号包含三方面的思想。“一方面是有关于个人研究学问的目的的思想。另一方面是有关于对于学术的看法的思想。更另一方面是有关于对于研究学术的方法的看法的思想。”(《再论“为学术而学术的学风”》,《全集》第十四卷,189页)并对三个方面的内容,一一做了说明。
  将三个方面集中起来说,前面所说的学术独立,就是第二方面的意思,即认为“这种‘学术独立’的看法,以为学术不是任何东西的附属品,它的价值在其自身,不在于能为某一方面服务”(同上)。这就是“学术至上”和学术尊严。只有尊重学术,承认学术自身的价值,才能有学术的独立发展。关于第一方面的思想,冯友兰说:“学术是为什么呢?照主张为学术而学术的思想,就在于发现真理,而真理的价值就在于其本身。”(《对于中国近五十年教育思想进展的体会》,《全集》第十四卷,179页)真理是最高价值,追求真理是神圣的事业,学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发现真理,因此,大学是神圣的领地。蔡元培开创了这一领地,冯友兰则捍卫这一领地。如果丧失了这一领地,一切都无从说起。冯友兰还提倡“无所为而为”的学风,批判了“有所为而为”的功利主义,认为“功利主义是阻碍教育发展的”。他说:“学术是有用的,但是研究学术的时候,不可以有致用之心。为致用而学术,容易犯一种短视急躁病。结果学术研究不好,因此也无从致用。‘为学术而学术’,不以致用为意,反而可以得到学术的大用。”(《再论“为学术而学术的学风”》,《全集》第十四卷,190页)这是研究学术的方法问题,也就是第三方面的意思。教育中的急功近利,绝不可能出大师,冯友兰的分析说明了这个道理。
  基于这样的认识,冯友兰认为,大学不只是传授已有的知识,而且要研究新学术。不仅要研究学术,而且要将研究的成果传授给学生。一个人在研究中有成就,就可以开课,讲授他的研究成果,因此,在大学里并没有固定不变的课程,这就叫“学术自由”。一个人喜欢研究什么问题就研究什么问题,研究出成果了,就可以自由开课,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学。这与蔡元培的办学思想是完全一致的。蔡元培对大学有一个精辟的论述:“大学以教授高深学术,养成硕学闳材,应国家需要为宗旨。”(《大学令》,《蔡元培全集》第二卷,283页)要教授高深学术,就要有高深的研究,因此,他将全国最有成就的学者集中于北大,请他们开课,担任教授。对此,冯友兰在《三松堂自序》中有详细的记述。
  这又涉及学术评价的问题。怎样才能知道一个人的学术成果的水平和价值呢?怎样评价学术成果呢?如果说,自由的学术环境和条件能够出成果,那么,建立公正的评价体制和评价标准,就是评价学术成果的根本依据。这就要求评价者,首先要站在学术的立场,出以公心,排除一切非学术的因素,包括主观成见、偏见、私人关系、个人情感和其他方面的干扰(如政治态度等)。其次,还要真懂学术,而不是假懂学术,更不能以官位、权力代替学术。蔡元培有这个资格,这是他所以成为大教育家的一个重要条件。同时,他在北大建立了学术评价的体制,其中,“教授治校”就是“蔡元培到北大后所推行的措施之一”(《三松堂自序》,《全集》第一卷,274页)。“教授治校”有多方面的内容,其中包括学术评价。按冯友兰的说法,学术成果的好坏只能由同行来评价。

作者:蒙培元

来源:《读书》